世子领着重臣朝先君灵柩三拜:“父侯之令,孩儿明了,定当遵从,请父侯安息。”
说罢,重起灵柩入陵寝,丧仪照旧,再无异常。
任好难得召了礼乐司的乐师前来,听上几曲歌谣,觉得轻松愉悦。
公子絷来访,任好连忙叫他坐在自己身边来,夸赞道:“礼乐司这帮乐师们真是极佳的,你也是,怎么不早叫孤知道?”
公子絷嚷道:“君侯这话子显可不认,每逢年节和庆典,礼乐司都要献舞乐的,君侯少说也听过上百回了,怎的就不知乐师的手艺了?”
“啊是吗?哈哈哈,为何孤今日才听出这其中的趣味来?”
“乐随心动,君侯心情好,自然觉得什么都是好的。”
任好一拍桌子:“说得好,孤今日高兴,赏!统统有赏!”
公子絷直立起身代众人谢恩,任好又命上了酒菜,拉着他听曲吃肉。
公子絷见他兴致差不多了,命乐师退下:“君侯,过则不及,今日就到这儿吧。”
“嗯,听你的。”任好高兴,公子絷说什么都不反驳。
“君侯,子显还有要事相禀。”
任好见他神情严肃,屏退众人道:“可是晋国那边?”
公子絷摇摇头:“是郑国,杞子来信,说郑侯将北门钥匙交由庞孙、杨孙两位将军掌管。”
任好大喜:“这是好事啊!你怎么不早说?”
“君侯稍安,子显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任好不听,从他手中夺过杞子书信:“你看,杞子都说了,若是派兵悄悄前往,里应外合,一定可以拿下郑国。”
公子絷有些担忧:“郑国毕竟是大国,如此行事,是否不甚妥当?”
任好不屑道:“子显,你莫不是忘了当年咱们是怎么夺下梁国的?”
公子絷想了想,此话倒也不错,用兵之道多变,没有哪个国家取得胜利,从头到尾都是光彩的。
“左相如今不在雍城,兹事体大,君侯不若请右相前来,问问他的意思。”
任好异常激动,他等待了许久的时机如今就摆在眼前,若不大展身手,岂非辜负上天好意?
“从前,孤都是被局势牵着走,联盟、攻伐,都是别人说了算。如今,齐桓公、宋襄公、晋文公,他们都不在了,放眼列国有为者,怎么也该轮到孤了吧?这次,孤要做一个造势者,秦国的路,咱们自己走!”
还没等蹇叔站稳,任好就迫不及待地朝他走去:“右相,孤等待的机会终于到了:重耳丧期未满,晋国无力管顾外事;郑侯大意,新郑北门已在秦军掌控之中;再有天子势弱,列国自顾不暇,若是此刻攻打郑国,定能大获全胜。”
任好刚表达出他的念头,马上就被蹇叔否定了:“臣不赞成此举。”
“为何?”任好激动地走到蹇叔面前,“孤记得第一次见面之时右相说过,‘根既固,本既存,乃图,扬国外之威’,齐国之后是宋国、宋国之后是晋国,孤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如今重耳也死了,此刻不正是扬国威的最好时机吗?”
“臣也说过,‘欲成大业当有三戒,勿贪、勿忿、勿急’,急躁冒进易功亏一篑,大业之事,实宜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难不成要等到郑侯想清楚了,将都城的防御线再加固几层?或是楚国将注意力转到咱们身上,召集他的盟国以报城濮之战之仇?又或者,等新晋侯站稳脚,成为孤的下一个羁绊?”任好不满,咄咄逼人。
“远道而伐,劳师费力,大举行军,郑国必然有所察觉,以远征之师攻伐有备之师,以偷袭之举对抗护国之举,孰胜孰败,君侯知之。”
任好一腔热血被浇得冰凉,仿佛从春日的暖阳顿时跌入寒冬的深潭:“三十二年了,孤做这个秦侯三十二年了,孤苦心经营,忍耐克制,为的就是今日之局,然而你却说还要等?孤如何能等?”
蹇叔再次劝谏:“论军队、论战斗,秦国自然是谁都不怕,可士气才是军队作战的魂灵所在。臣斗胆,说一句大不敬的话,若辛苦一场徒劳无功,不止是君侯多年谋划止于首战,更会使原本满怀期望的兵士们生出异心,从此军心不稳、士气不振,以至于丧失斗志,损耗战力。正因为这是君侯大业之开端,更需要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