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过后,卜师终于开口:“期年晋国将有大咎。”
夷吾心中一颤,忙问道:“严重吗?”
“几近亡国。”
听了这回答,夷吾几乎站不稳,还是吕甥眼力见好,急忙将他扶住。
“可有解法?”
卜师摇摇头,不再说话。
夷吾用力扯住卜师的衣袖,着急道:“孤问你可有解法?”
卜师不顾他的发问,走到祭坛中心复又坐下,闭上眼睛。
夷吾有些生气,准备冲上前去质问他,被吕甥拉住了:“君侯,卜师有通天之灵,不可冒犯。”
夷吾无奈,气冲冲地走下祭坛,冲着吕甥一行人发火:“沙鹿山好好的,怎么会塌了?究竟是天灾还是人为,你们去给孤查清楚!一群废物,孤养你们有何用?”
诸臣知他心急,也只能挨了这无须有的责骂,唯唯诺诺地说上几句“君侯仁德,天必佑晋”之类无关痛痒的话。夷吾心火上头,加之几日没睡好,此刻有些发晕,在近侍的搀扶下离开了。
晋国乱成一团,秦国连日大雨,出行不便,倒显得异常平静。任好没有叫人通传,直接走进里屋,尚格一边抱着公子弘,一边哄简璧吃饭。
任好笑道:“你这个娘亲倒是一点不偏心,孤只替罃儿鸣不平。”
屋内一众人等连忙行礼问安,尚格抱着公子弘起身不便,任好快步过去按住了她:“早就说过,你我之间不讲究这些。”说罢,很自然地从他手里接过公子弘掂了掂,“唔,重了。”又拿自己满是胡子的下巴去碰他粉嫩的小脸,扎得他直躲,任好却得意地大笑起来。
“君侯匆匆赶来,可用过饭了?”
任好把公子弘交给尚格,点了一下简璧的鼻头,笑道:“孤特意来陪简璧用饭,可好?”
简璧像模像样地起身行了个礼,还捧了只碗准备给父侯布菜,任好笑眯眯地看着她在母亲的教导下做这些,奈何小拳头攥不好著子,滑溜溜的菜品在碗碟中打转,急得她恨不得用手去抓,又畏于母亲的目光,缩回了肉肉的小爪子。
任好取了勺子,和简璧一样舀羹汤吃,尚格抱着公子弘,不时地逗弄几下,一家人乐融融地吃了顿饭。饭毕,任好又把她抱到自己的膝头,逗她玩耍了一番,见她有些犯困,便叫乳母带下去休息,又细细叮嘱尚格:“孤对待儿女的心思是一样的,简璧到时候该学点东西了,孟璇也是五岁上下开蒙的,在教导女儿这一项上,孤对你很放心。罃儿白日在无止斋,弘儿还小,保不齐你要多费些心思,用心虽好,但也不可劳累了自身,你不仅是他们的母亲,还是秦国的君夫人,待操持的事情很多,你需得掂量轻重去办。”
这话关心里头夹杂着提点,尚格在任好身边这么多年,不会听不出来,任好对她虽好,但终究还是因为晋国的关系与她之间隔着一层纱。这些年来,她也在尽力去做好秦国的君夫人,努力将自己从晋国女公子的身份中抽脱出来,奈何晋侯夷吾总有办法叫她不安心。
任好索性就在尚格处休息,两人并头躺在床上,想来是君侯知道了什么,尚格也不隐瞒,主动跟他说明缘由:“嫂夫人来信,她的处境不大好,从前在晋国的时候我同她最要好,故而多关心了些。”
关于申生遗孀贾君和夷吾之事,尚格身边的丫头荷香跟任好禀报过,他也通过间机阁有所耳闻,女人之间交流几句,他本不大放在心上,只是担心夷吾会通过贾君来利用尚格,忍不住提醒道:“晋侯那边你若真应付不来,就告诉孤,孤替你去处理。”
“君侯放心,妾身懂得的,寄往晋国的家书妾身都会先请君侯过目,若是君侯觉得不妥当,妾身今后与晋国断了往来便是。”
这语气含了几分试探,任好翻了个身,背对着她道:“也不好让列国觉得秦国太薄情,叫人背弃母国,该如何便还是如何吧。”
尚格见他不想再多说,也闭上了眼。任好的呼吸声渐渐沉重,尚格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三更未到,任好睡得正沉,忽然传来敲门声,尚格生怕惊扰到任好,起身询问:“君侯已经安睡,何事惊扰?”
阿眇匆忙请罪:“烦请君夫人通报君侯,出大事了!”
任好已经被惊醒,掀帘出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