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好没迈出几步又退了回来:“他来做什么?”
“君侯。”
公子絷恭敬地一拱手,正准备撩衣行礼,被任好草草打断:“孤浑身是汗等着沐浴,你有什么话且快些说。” 私底下,任好从来不跟他客套
公子絷抬眼打量着他,任好满脸通红,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笑道:“君侯去校场操练了?”
“陪罃儿练了几招。”屋里没有外人,任好随意在阶上坐下,似是随口道,“他得了块好玉,听说是你给的?”
这话题转得太快,公子絷好一番思量才明白过来:“君侯是说那块嵌山的玄玉?”
任好喉咙里不清不楚地嗯了一声。
“那原是我给子沛的,他从小好玉,前阵子去巴蜀的时候给他带的。”见任好没有搭理,他又接了一句,“他们兄弟关系好,一人一块带着玩,君侯不要嫌弃才是。”
任好不阴不阳地接了句:“孤有什么好羡慕的。”
“啊?”公子絷以为自己听错了,下一刻立即反应了过来,任好是见了好东西吃醋了。
公子絷偷着笑:“君侯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哄孩子的小玩意儿罢了。”
任好瞥了他一眼,在心里骂:孤说的是玉吗?
公子絷“很没有眼力见”地夸了几句那对玉如何如何稀罕,任好不是很耐烦地打断他:“如若没有正事,还请宗伯家去赏玉吧。”
公子絷见他这副模样,在心里早已笑得趴下,硬是忍住了,正儿八经地唤道:“阿眇。”
阿眇捧着一只箱子上来,递到任好面前。
见他送礼物来,任好心中欢喜,可正憋着一口气,想看又不好意思去看,瞥了一眼连忙缩回目光,似是不在意地问道:“这是什么?”
公子絷也不回答,只上前打开箱子,任好又费力挪了一眼去瞥,只一眼,这目光便收不回来了。
箱子里是一套铠甲,不是普通的铠甲,是由一块一块的玄玉做的面,再由金丝串联而成,金丝玉片铠甲在诸侯中常见,但罕见的是这通身的玄玉。若单纯只是玄玉还罢了,天下这么大,凑一件铠甲还是没问题的,最稀罕的当属胸前的那一块,足有两个巴掌那么大,可以完全护住胸口最容易受伤的地方,通透的玉色,和公子罃那块佩玉如出一辙。
半晌,任好才张开口:“这是?”
“子显前段时间奉命出使巴蜀,在西南边得到一块巨石,一层层切开,里头竟是一整块的玄玉,颜色质地均属当世罕见。子显想着,君侯出征多危险,便命人连日打造了这么一副玄玉金丝铠甲。他日在战场上,一来能彰显君侯威仪,二来,更是为了护君侯安康。”
本来看了这铠甲,任好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听了他的解释,任好更是将所有言语哽在喉头,半天理不出一个字来。
公子絷干咳了一声,补充道:“那对玉佩,是从石头的另一侧切出来的,我瞧着那成色做成铠甲碎片可惜,便打成玉佩给孩子玩了,还请君侯不要见怪。”
说回玉佩,任好总算组织好了语言,他心里高兴,嘴上却装着正经:“孤派你去巴蜀是出使的,不是游山玩水的。”
“是,君侯教训得是。”公子絷配合地低下了头,肩膀有点抖。
“好了,看在你如此费心思的份上,孤就不罚你了。”任好嘴角忍不住地上扬,又要压着自己憋回去,着实难受。
“君侯,伐晋在即,好在这副铠甲赶制出来了,可一旦上了战场,铠甲终究只是铠甲,子显希望君侯能珍重自身,不要再像上次那般……”想起一线天一战,公子絷只觉得一阵后怕,若不是蹇术拼死护着,又有那批勇士的相助,很难细想此战的结局,“君侯若打定主意亲征,子显不好阻拦,只是为着秦国万民,君侯不能有丝毫闪失,还请君侯不要再以身犯险了。”
公子絷忽然严肃,任好也颇为感怀:“玄玉金丝铠甲孤收下了,你的话,孤也记下了。”
玄玉金丝铠甲不仅是战袍,更是秦侯身份的象征,承载着秦国子民对秦侯的关切与爱戴。
“这份礼物,君侯喜欢吗?”临走前,公子絷试探着问道。
“子显用心良苦。”任好站起身,“孤要去沐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