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籽摇着头直叹气:“没福气啊没福气,光有钱,没身体,这才是真的没福气。”
知道这个相公是真的不能动,菜籽倒是放心了,抬脚把鞋一甩,爬到相公的旁边躺好,不客气地将被子往自己身上一扯,将那个人彻底晾在被子外面去了。
菜籽用被子把自己给裹紧,冲着那人的鼻子点了点:“反正你也没感觉,也不会冷,就把这个被子借给我盖喽。”
没心没肺地笑了两声,菜籽转身面朝里闭上眼睛打算睡觉。
这一床被褥实在是舒服得很,菜籽从来没在这么舒服的床上睡过觉,可是翻来覆去的老半天,总是难以入眠。
这一屋子东西虽然华丽,可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似的。
自打菜籽记事起,每天的任务就是照顾妹妹们,二妹比自己小三岁,三妹比自己小五岁,四妹妹比自己小八岁,每隔几年,家里都会添上一张吃饭的嘴,再过几年,身后又会多上一双随着自己四处跑的腿。
菜籽白天领着她们玩,晚上照顾她们睡,她们就象是自己的影子,时刻提醒着自己,菜籽,你不孤单,你还有姐妹。
哪怕是平时的日子苦了些,菜籽也从来没有觉得累,更不曾把她们当成是累赘。
可是今晚……
妹妹们全都不在身边,身边直挺挺地躺着一个活死人,这个滋味说不出的孤凉。
菜籽翻了个身,仰脸看向床帐:“喂,活死人,你有兄弟姐妹吗?”
活死人不说话,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菜籽又说:“我有好多姐妹,我娘按庄稼给我们起的名儿,我叫菜籽,我二妹叫荞麦,我三妹叫花生,我四妹叫高梁米……”
说着说着,菜籽自己都笑了:“村里人都说我爹穷疯了,饿怕了,给丫头们起这么难听的名字,可是我觉得这些名字挺好听的。将来等我有钱了,就买上四垅地,一垅种油菜,一垅种荞麦,一垅种花生,还有一垅种高梁米。四垅地一垅挨着另一垅,怎么着也不分开。
……活死人,我知道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你要是有兄弟姐妹,你就懂了。”
菜籽越说声音越低,渐渐的眼皮在发沉 ,最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远处道观里的钟声响了三下,已然过了子时。
宝蓝色的天空深遂,一阵风将乌云吹散,蓝色的星辰陡然变得耀眼。
北斗勺子星主死,南斗簸箕星主生……
星子的光芒透过窗子落在案几上,将那对龙凤喜烛映得黯了下去。
一直僵硬地挺在床上的活死人眼皮微微动了动,竟然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许是感觉到身上有点冷,他的手来回动了几下,摸到身侧的棉被想要往身上盖,用力扯了几下,却是拉不动。
“活死人”从床上坐起来,皱着眉头看向被子里裹着的人。
“是四表妹吗?她在我床上做什么?”林清欢抬手抚了一把冻得冰凉的手臂,弯腰下了地。
窗外的桂树枝子被风吹得呼啦啦响,林清欢皱了眉:“现在是几月?我只记得我入睡前还是冬天呢,怎生的再睁眼天气就暖了?”
一对大红色的喜烛下面,那四盘点心被吃得每盘都缺了个大角,林清欢鼓着嘴角生气:“是谁把我最喜欢的栗子糕给吃了?”回头看向裹在被子里呼呼大睡的菜籽,林清欢小声骂道:“四表妹越来越无礼,吃了我最喜欢的栗子糕,也不道谢!还上床来抢我的被。”
气乎乎地取了茶水来就点心,却发现连茶水都只余下半壶了,林清欢气得把茶壶一顿,抬手想要去推床上的女人,手指堪堪地要碰到菜籽的身子,林清欢又把拳头收了回来:“罢了罢了,爹说过:好男不跟女斗,我与她一个小丫头争嘴吃,传出去损了我林家大少爷的英名。话说爹回来了吗?马上就是我的十五岁生日了,爹怎么样也会赶回来给我庆祝的吧?说不定还会给我带礼物来。”
林清欢想到这里,脸上漾起了孩子气的笑,就着残茶将那一盘点心吃完,美滋滋地躺回到床上。
那个女人把被子紧紧地裹在自己身上,林清欢连着扯了几回才给扯回来。
林清欢刚把被子给盖好,那个女人突然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转身偎过来,腿跷到了他的肚子上。
“喂,你!”林清欢开口想骂,那个女人又突然把手一伸,揽住了他的脖子,软和和的身子带着一股甜乎乎的栗子糕的味儿一下子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