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的天上有几片乌云遮住了圆月,天色大晚的时候,大家三三两两地都起身告辞,浮绝和水幻是最后走的,走的时候,水幻一个人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浮绝又与雷犀悄悄说了半天的话,她也不气恼,一见到他出来,就挽上了他的胳膊,随即对着他轻巧地笑了一笑,然后一同走回了家。
这一路,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水幻怎么会不知道浮绝在想什么,明天雷犀就要带着统战处和封印阁上战场了,他心里,是很牵挂和在意的吧?
回到家中,水幻将身上的雪色绒领披风取下挂在了客厅的墙上。这件披风是浮绝特意去找人定做的,之前的那件,在与邪神的对决中被强大的灵力给震碎了,如今春日刚来,他担心她身子单薄容易受寒,于是出门的时候特意拿来与她披上。
等到披风上墙,那个清瘦的人就撒开脚丫子一路跑到了秋千边坐下,又给浮绝递了个眼神示意他过来帮推帮推,浮绝见了,便是漾着笑一路走去了她身后,双手只轻用了一分力,水幻就和秋千一起,摆动出不那么大的幅度。
“大晚上的还要玩,看来今晚你的兴致也不错。”
此刻是背对着他,心里的排斥现象就不是那么的强烈,若是再稍微克服一下,她也能说得出来断断续续的句子,那些在心里压了一整日的话,就这样迎着秋千带来的风,慢慢铺开:“今年你生日的时候我还病得很重,没有好好地跟你一起过,是不是有些遗憾呢?”
这样的交谈方式浮绝并不陌生,前段时间,还没有这台秋千的时候,如果水幻有什么话是一定要与他说的,大都是直接背过身就说了,这也算是他们想出来的,比较容易做到的语言交流方式。如今听了她这句话,他无所谓的语气中,也还是带了两分愉悦:“比起这个,你的病情比较重要啦。”
嘴角的弧度略微拉开了一些,水幻在这片刻的停顿之后,微微颔首:“也比前线的战事更重要吗?”
背后推着她的人,双手停在了原处,突然没有了动作。
半天得不到回应,水幻似乎也不意外,只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我的病情,也比前线的战事更重要吗?”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生出一丝害怕,浮绝在她第二次问出这句话之后,伸手从背后抱住了她:“今天雷犀他们说的话,让你介怀了?”
“不,与他们无关。”水幻将头抵在他的额边,眉眼的笑容中,透出了极浅的无奈:“那天你与国主对话之后,其实我心里就有数了。浮绝,我那会儿跟红姐姐说的话没有错吧,只要是昊暄国需要你,你军人的本能就会浮现出来。”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我只想好好陪着你。”
对他这样的回应,水幻却只是更深地笑开。
“那刚刚离开雷犀大哥家的时候,你们在旁边嘀咕了半天,是在说什么呢?”
身后的人,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你看,真正介怀这场战争的人,是你不是我。三国之战全面爆发,必然会有这一天,这是一场决定昊暄命运的战争,你既不参与,来日若打了胜仗,你会遗憾;来日若是败仗,你会自责,无论是什么样的结局,都会在你以后的生命中,留下很大一片空白。”
“……”
她的声音像这过堂的微风一样薄,他便只是抱着她,静静地听,心里生出的感觉,是极其复杂的。
“浮绝,这些我都已经想得很明白了,早在国主来找你之前,我就,很深刻地想过了。你能留在我身边固然很好,可相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你能做你自己。”一连串说了这么多话,她几乎是,快要到心理承受的极限了,但还是强行支撑着,深深地洗了一口气,把因排斥而产生的颤栗呼吸尽力调匀:“所以那天,当我在书房抱住你的时候,你大约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我并不是想说,不让你离开我这样的话。我想说的是……”后面的话好像有些难开口,那些曾经刺伤她的画面再一次从眼前掠过,她闭了闭眼,逼着自己压下了翻涌而上的恐惧:“这一次,我能做的,大概就是支持你的决定,唯独是我现在……我现在这个模样,没有办法跟你一起去战场……”
“水幻……不要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