嫚儿义正言辞地说着,恐也是突然想起如今的处境,又不住哽咽了一下,眼角落下泪水,无辜的双眼仰望着百里春晴。
而百里春晴则也更觉凄然,不想在永巷中竟会遇到故人,却又是在如此不堪的情形之下,但还是勉力挤出一丝笑容:“或许……或许我们以后都再无法出去了吧,唉,在这永巷中,也正好做个伴吧……你便也别总是奴婢奴婢地称自己了,我们都一样,只愿能在这里多活几年……也许运气好的话,会遇到皇上大赦天下的那天……”
炎热的天气渐渐退去,寒霜开始在破漏的屋顶上冻结。直至入冬后,便常见有太监前来,抬着一具一具的尸首离开。
看起来,那些女子大约是被冻死的。
也大约……只有死人才能离开永巷。
宋贞韵还是常会带着人来骂骂咧咧地一顿捣乱,动手也动过几次,幸而未出过什么大事,便能忍就忍了下来。
只是永巷里的寒风似乎是永远都不会停歇的,呜呜咽咽地如同鬼魅哭泣,又□□裸地钻进皮肤里,像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一般,双手双脚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冻疮,破损流脓,疼得钻心。
百里春晴瘫软地蜷缩在木板床上,昏昏沉沉地做着梦,觉得额头有些发热,迷迷蒙蒙醒了过来,想要撑起身子来,却也无法动弹,浑身酸疼不已。
嫚儿坐在床边,摸了摸百里春晴的额头,焦急地望向韫玉:“姐姐,夫人生病了……可我们仅存的药材都被宋贞韵她们抢走了,这抗冬的被褥也被抢走了……这……”
“我去汲点井水来给夫人敷敷额头,”韫玉提上一只破烂的木桶,又望着桌上三碗饭菜,“只是今日的饭菜又是冷的,夫人吃了的话,怕是会更是病重……”
“没事,这我来想办法,你先去取水吧,小心别遇到宋贞韵她们。”嫚儿蹙着眉头说道。
待韫玉出了门,嫚儿便将一碗饭菜取来,敞开了衣衫,连碗一并捂进了怀里。
冻得如冰块一般的瓷碗一触肌肤,嫚儿只觉浑身一下子起满了鸡皮疙瘩,上下牙不停地打颤,发出“嗒嗒嗒”相碰撞的声音。
“嫚儿……你……你别这样……你会生病的……”百里春晴孱弱地声音传来。
“我……我没事的夫人……”嫚儿哆哆嗦嗦地笑着,双眼通红,“这饭菜热一点……才好吃……夫人不是说要……要好好活着吗?只要夫人好……今后或许能出去……能再见到殿下呢……”
“我真的……还能再见……他吗?”百里春晴哽咽一声,无力地擦了擦眼角。
“一定会的……一定会的……”嫚儿用力应着,“您不知道,那时候我们下人私下都说……您和殿下是天生一对,又是恩爱非凡……在这没多少人情的宫里,大家都羡慕得紧呢……”
过了好一会儿,嫚儿才将怀中的饭碗取出,笑着递给百里春晴:“应该……应该温热了一些,夫人您快吃……”
“嗯……”百里春晴吃力地坐起身来,接过饭碗。
碗中饭菜似乎的确是暖了一些,不像过去那般会冰到硌得牙疼,多咬几口之后嘴里就全是血腥的铁锈味。可看着嫚儿的脸已被冻得面色青白,百里春晴却是觉得一点下咽的能力都没了。
“夫人您快吃啊,待会儿怕又冷了……”嫚儿急了,劝道。
却此时听到一阵门窗破损的声音,韫玉一下子从屋外跌了进来,重重地摔在地面。
再见到宋贞韵走进了门内,手中拎着那汲满水的木桶,将冰凉的井水全倒在了韫玉身上,韫玉冻得惨叫了一声,浑身哆嗦。
嫚儿已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一把抓住宋贞韵的衣襟,没想宋贞韵身后还跟了几人,手中拿着几根木棍,劈头盖脸地便朝着嫚儿打了上去。
“不要——”百里春晴耐着身上不适,用力地下了床,向嫚儿扑了上去,用身子挡在她前面。
木棍重击在了背部,一下又一下,百里春晴嘴角感到一丝腥气,再抬眼狠狠地瞪住宋贞韵。
“呵……”宋贞韵扬手,止住了那几个女子挥舞的木棍,心有戚戚道,“人家好歹曾也是二皇子妃,可别伤了这尊贵无上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