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檀眯着眼走到墙下,昏暗天光下,果然见到有几道浅浅的脚印留在其上。
那时候在太傅府尚未出阁的她,为了时时见到肖衍,学会了翻墙,因知道墙外有人相候,心中满满都是甜蜜和期望。可此时她翻墙离开,大约全是苦涩和悲伤吧。
谢檀指尖拂过那脚印,红了眼。
骑马出门寻人,不知不觉就到了曾经的二皇子府上。
府上看起来应是时时有人打整清扫,府内朱红干净,还新帖了春联通红艳新,内有灯笼光亮透出高墙,一切就如曾经的二皇子和二皇子妃还住在其中。
谢檀止停了马匹,上前叩门,不一会儿便有下人来开门,见谢檀亦是惊讶,拱手低头道:“谢大人?”
“抱歉,”谢檀拱手,“我想问问我家夫人是否有来此处?”
“夫人?”下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是二皇子妃吗?”
话才出口,又有些尴尬和紧张地看了谢檀一眼,再补问了一句:“百里家小姐?”
“正是。”谢檀点点头。
“夫人未曾来过,”下人依旧客气地回道,“自百里氏出事之后,夫人从未来过此处。”
心中不觉有了些莫名的安慰,谢檀弯了弯嘴角,于是又拱手辞去。
再望着城内暮色浓稠,心头也是愁绪难解,不知她此时身在何处,以她的性子,大约会难过得不成样子,怪责自己保护不好她,恨不得去百里昭坟前跟前哭诉吧,只是已是夜深,出不得城,那……
谢檀念及于此,忽而明朗了不少,翻身上马便朝着太傅府而去。
借着微弱天光,看到太傅府内依旧杂草丛生,野草中新生出的嫩芽,不知名的野花也肆意生长着,衬托得一切显出颓败灰暗,更有些阴森。
谢檀心口拧紧,想着百里春晴此时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太傅府内,恐怕也是恐惧不已,不禁加快了脚步,沿着一间一间破旧的屋子找去,才见百里春晴过去未出阁时所住的那间屋子里透出了昏暗烛光,落在杂乱的院子里,又映入了谢檀的眼眸中。
站在门口,浑身都有些僵硬,怕她哭,怕她拒绝自己,不肯与自己回家。
深吸了几口气,才缓缓推开了那扇门,见房内简单收整过,微弱烛光映照烛台,也映照着角落里那个小小的人儿。
她蜷缩在一床铺在地面的薄薄褥子上,紧闭着双眼,正浅浅入睡,眼角还有未拭净的泪水,手中攥着那块裂为两半的手帕。
手帕上有斑驳的泥迹,也隐隐约约有她泪痕擦过的痕迹。
或因夜里风寒,她身子有些微微颤抖,又无意识地抱紧了自己,一滴眼泪便沿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阿晴……”谢檀走到百里春晴跟前,跪坐了下来,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见她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歪过头,靠在墙角,眉头更是锁紧了不少,整个小脸都快皱到一起了。
“唉,笨蛋……”谢檀又在百里春晴身旁坐下身来,揽过百里春晴,让她头靠在了自己肩上,又靠住了墙,感到她身子有些凉,便更用力地抱住了。
抬眼再看着这结了蛛网的破旧房间,似乎还能见出曾经她未出阁时其间的陈设布置,不由又叹了口气,低头吻了一下她的眉心,低声自语一句:“我不会娶别人的,你放心好了……”
百里春晴身子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一见谢檀在旁,顿时双眼通红,使力地退了谢檀一把:“谢檀,你……”
“哎,你又乱跑……”有些宠溺的语气。
百里春晴却道:“谢檀,你休了我吧!”
“别胡说,我们没有什么后会无期,跟我回家好吗?”谢檀柔声道。
“不!”百里春晴语气坚决。
谢檀无奈地皱眉:“我要如何做,你才肯跟我回家?”
百里春晴掉下眼泪:“谢檀,你记不记得在边塞时,你对我说,你绝不会心仪旁人,更不会做伤我心的事,让我可以放心大胆地要求你决不可有妾室。可如今……可如今其实我们都身不由己,我不敢再对你要求这些,只能请你出妇,这样……我记得你的好,记得你专心待我的日子……我不是那种宽容的妇人,我接受不了……”
“出妇……”谢檀感到心头似在滴血,“刚嫁给我时就成日想着要出妇,你还想带着灵南跑去江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