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衍声音不停颤抖,颓败了下来。
“你们的孩子,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我会让向晚做太子,将来让他做皇帝,这天下将来就是你谢家的天下了,天下血脉便是你谢家的血脉……谢檀,我求求你,我真的不能没有她……”
连“朕”都改口为“我”了,肖衍知道自己已经低微到极点了。
而谢檀仿佛感到突然有漫天漫地的大雨落了下来,将浑身浇透。
肖衍他本应是不可一世的一个人,万人之上的一国天子,但此时竟然在恳求自己。
正是此时,一旁的百里春晴突然吐口一口血,神识似乎恢复了一些,抬起手想去拉谢檀,谢檀轻推开耶律步烟,捂着伤口蹲下,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百里春晴的手。
百里春晴双唇苍白颤抖:“方才你说的……是假话吧……”
谢檀眼泪落下,浅浅地点了一下头。
“我就知道……你……你怎么舍得我……和向晚……”百里春晴勉励一笑,“你陪着我好吗……否则我便不治了……死在这永巷前算了……反正……早就该死了……”
谢檀无力接话,如今生死早已不能由自己做主,只能抬头看了一眼肖衍。
肖衍神色难堪,半晌之后,才轻轻颔首。
太医将百里春晴急忙转移到一处能遮风挡雨的屋内,肖衍唤了众多宫人前来伺候,趁着空档时,将季邈唤来,嘱咐安顿前朝之事。
“肖佑和张秀都被活捉了,受了些伤,依皇上看……”季邈拱手向着肖衍,又斜眼瞥了瞥坐在不远处屋角下的谢檀。
肖怀亦带来契丹大夫替谢檀简单裹了伤,耶律步烟则垂着眼,喂谢檀喝药。
“肖佑,处死,”肖衍简单吩咐着,“张秀嘛……是朕的错,始终是对不起皇后,而张秀也是朕的丈人,那就将他养在宫中,送他终老吧。”
季邈领命,却还是战战兢兢地多问了一句:“谢大人他……”
“朕自会处理,”肖衍打断了季邈的话,“整顿军中事宜就由季大人操心了,前朝荒废,朕也无心繁琐杂事,既然太后一直有意染指,就由她去吧,今后你便听太后的安排吧。”
“皇上这……这万万不可啊!”季邈大吃一惊。
由太后全权管理前朝,而皇帝却不肯再临政,无异于将这堪堪将坠的南平江山再往水深火热之中猛推一把,永劫不复。
季邈还想继续劝阻,听见屋内传来百里春晴低低一声苦痛,肖衍已变了脸色,容不得季邈再说,便已朝屋内走去。
“唉……亡国之君啊……”季邈低叹了一声,摇了摇头,瞬间感到额角似乎又苍白了青丝。
再向外行去,走过谢檀身旁,见谢檀也用力想要起身,便弓手扶了他一把,复抬眼看向屋内肖衍斑驳婆娑的声音,劝道:“檀儿,皇上是不肯放弃的,就算这江山不要,他也要百里春晴,你如此执着与他硬抗着,最后只会害了自己,或许也会害了孩子吧。”
“孩子……”谢檀喃喃,“皇上会杀了向晚?”
“皇上不过是念着百里春晴能留在他身边,现在自然是不会对孩子怎样,但你如此执着下去,保不齐皇上会因你而记恨上孩子,”季邈直直地盯着谢檀,“檀儿,你与你爹一样,性子也倔,该是懂得割舍了,尤其是面对皇上的时候……如今这情势下,也把你那一点点忠君爱国的念头都忘掉吧,南平不值得……而你也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也许能让百里春晴和孩子能好好地活下去……”
说罢,又缓缓地继续摇着头,走了出去。
谢檀望着季邈的背影,怅然不知所以,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宫人的声音:“谢大人,夫人醒了,想见你。”
谢檀缓步跨入房内,见到肖衍刚替百里春晴掖好了被子,眼里有所不甘,却还是起身出了房间,在谢檀耳边留下轻声一句:“一炷香,说完就走。”
“好,”谢檀轻应着,又顿了顿,才言,“谢谢。”
肖衍颇有些诧异地看了谢檀一眼,嘴角硬生生地笑了一下,便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