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向晚_作者:微生如也(79)

2018-10-11 微生如也

  哽咽了好一阵子,再复了平静,替谢檀换了搁在额上的湿布,却听到自己肚子咕噜一声叫,想着两人已是一整日没有吃东西,便起身到马匹旁,翻了翻悬在马鞍旁的囊袋,取了干粮,捏得粉碎,掰开了谢檀的嘴,却不见他下咽,只得又捧了水,在掌心混合成糊,一点一点地喂入谢檀口中。

  此时天已尽黑透,无边的恐惧渐次蔓延开来。

  百里春晴蜷缩在谢檀身旁,一边用手触着谢檀的额头,一边紧紧地捏住了谢檀的长剑,抬头望着夜空中繁星如幕,璀璨绚丽,又静听那河水哗哗哗地流动着,暖风来回呜咽,更在茫茫夜色中浸出如在永巷时的惶恐不安。

  只能如同曾经在永巷中握住肖衍送的那把桃木剑一般,望着谢檀的剑,也能保佑自己平安无事。

  也不知时何时睡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草上,身上盖着谢檀的衣衫。撑着身子坐起来时,就看见谢檀裸着上身,正在河中捕鱼,身子被烈日晒得黑红,透着汗,那些细碎的伤口仍在,好似也都没了大碍。

  从未如此直愣愣地看过除肖衍之外的男子的裸身,百里春晴一时面红耳赤,口中干涩,只得低下了头,佯作无意地左顾右盼。

  而谢檀已回头见百里春晴醒了过来,拎着几条小鱼走出小河,并未多话,从马匹囊袋里取了火石,燃点了不知从何找来的枯枝与杂草,将鱼去了内脏,置于火烧炙烤。

  鱼肉香气弥漫开来,百里春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听到肚子咕噜又叫了一声,才一脸不好意思地往谢檀身边挪过去,在他身旁一坐,眼巴巴地问道:“可以吃了吗?”

  “夫人稍等。”谢檀声音还有些疲累感,但听起来心情还不错。

  百里春晴突觉自己所问不妥,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谢檀,讪讪问道:“你……身子如何了?”

  谢檀嘴角勾了勾,眼中有光:“多谢夫人彻夜照料,已经没事了。”

  又将烤鱼给了百里春晴,“上次吃烤鱼时也算是闲情逸致,今日却是逼不得已了。夫人慢用,吃好了我们就出发,从此处回营地,大约还要走上十来个时辰……”

  “啊,那么远啊……”百里春晴一边不顾形象地吃着东西,一边又望向一旁的马匹,才发现那马已没了气息,想来被自己刺伤的伤口加之疲累过度,早令它不堪重负而亡。

  谢檀随意吃了几口,便拾起了原本盖在百里春晴身上的衣衫,没有避讳,只当着她的面便重新穿好,又将马背上的囊袋取了下来,仔细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背上身,双目如潭,眼角带笑。

  辨识了方向,沿着小河一路往南而行,不觉又已是日暮。

  转头望西,一轮红日悬在草原边际,灼出渐渐熹微的热浪。

  百里春晴仍觉有些炎热,蹲在河边,掬一捧水洗了洗手,又在裙角擦净了双手,回头看见谢檀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有些尴尬地怨了一句:“将军从未见过我如此不识礼数的女子吧?”

  谢檀抿嘴笑着点头:“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倒是见得多,夫人这样的确是少见,相信在汴梁城中,夫人算是独具一格。”

  百里春晴分不清谢檀是在夸自己还是在笑话自己,只得讪讪地换了话题道:“我听叶军师说你以前在汴京还颇受女子欢迎,我怎就从未听说过你?”

  “哦?夫人这是吃醋吗?”谢檀玩味地扬了扬眉。

  百里春晴愣地退了一步,红着脸跳起来:“什么吃醋不吃醋的!我都没听说过你,哪里有醋可吃?”

  “想想夫人在汴京时,也算是人脉广达,既没听过我,那又听过谁人呢?宣容公子?”

  “唉,不过也都是些涂脂抹粉的家伙罢了,”百里春晴哂笑,“有学识的自然也有,太学之中胸藏文墨腹有诗书的大有人在,那个什么容宣公子是我爹爹门下最令他得意的弟子,据闻便是才高八斗博古通今……不过吧……”

  百里春晴说着,又有些安慰似地对谢檀说道:“像将军您这样也好,武功高强,为国戍边,乃是社稷之臣,也不一定都要去流觞曲水吟诗作对什么的,人自有可用之处,对吧?”

  “哦?”谢檀摸摸下巴,“那夫人是喜欢我这样的一介武夫,还是喜欢像宣容公子那样的文人墨客?”

  百里春晴未料到谢檀问得如此直白,低着头避过回答,快步往前走出了一段距离,再回头招呼道:“快走吧,否则又快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