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兄长,还真是不敢担啊。”何文昱接过了他递来的茶盏。杯中物什碧绿清澈,淡香缭绕,手中的温度也是刚刚好,没有一丝不妥之处。
“只是弟弟不懂,哥哥一向为人低调,为何会突然之间掀起如此风浪。”何文济虚心地问着,像是最温顺好学的学生。
“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走了。”喝完了何文济亲自调的茶,何文昱完全忽视了他说的话,随手将茶盏扔在了桌子上,自始至终没有给过他一个好脸色。
“兄长还是和以前一样啊,明明对着其他人就可以温柔微笑甚至卑躬屈膝,偏偏对着我这骨肉至亲,只有冷屁股。”何文济像是习惯了他的冷漠,默默拾起了歪倒在石桌上的茶盏,像是自语般道,“兄长向来无欲无求,只要能好好地活着便好,只是哪怕是兄长这样的人,也不是对所有人都没有脾气的啊。”
何文济拿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沾满茶水的杯盏,笑道:“能成为兄长唯一一个另眼相待的人,文济觉得很荣幸呢。”
“我说你装够了没有,如果你今天来找我就只是为了恶心我,就请快滚。”何文昱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哥哥你这样,真是叫我伤心。”何文济仍旧一副温柔浅笑的样子,仿佛对面的正坐着对他关心备至的长辈,“我只是想提醒哥哥一声,虽然你这么做,起到了一点打压我的效果,但是接下来的摊子,你会很难收拾,所谓兄弟,我很愿意帮你这个忙。”
“滚。”何文昱终于有了一点笑容,只不过是阴狠不屑的冷笑,透露着对眼前人刻骨的仇恨,“只要我在朝堂一天,你就别想有出头之日。说起来我就任了吏部尚书五年,也尽心尽力地“照顾”了你五年,竟然还是让你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真不愧是父亲喜欢的人啊。”
何文昱这话说得不快,亦不重,却像是用巨锤狠敲着他的心。何文济终于维持不住他的清淡礼貌,任由酸楚染上已历经沧桑的脸庞。虽是弟弟,但他却显然比哥哥憔悴得多。
“兄长真是长情之人啊,明明在旁人看来丝毫不讲义气,却可以将爱恨记得这么长久。”何文济苦笑了一声,“我是真心想帮你,可惜你不信,真叫我无奈啊。哥哥,你裁撤了很多不该动的人,会惹祸上身的。不过如你所愿,终于我这一年来的筹谋,又一次划归为零了。”
“三皇子流放闽南,被二皇子秘密移至漳州,在漳州太守的照拂下好生存活着。此案涉及漳州太守的儿子张默凡,必定会对二皇子产生很大的影响。”何文济有些忧心地说着。
“我这一年来,为求宏图,奔波在宦海之中,四处照应八方助人,去过闽南艰苦之地,到过边境风沙之所,登过高山,下过深海,卑躬屈膝,踽踽独行,做过伪君子,也做过夜行人,希望能将朝廷这张错综复杂的关系利益网顺清,我知道哥哥了解地不比我浅,但是哥哥身处权力中心,自然没法看得比我清楚。”说起这一段艰辛来,何文济却并未显出疲倦。
“你说得对,此案的涉及面有多广,我既然是吏部尚书兼主要处理者,自然是十分清楚的,可是,我不在乎。”听完何文济噼里啪啦一堆话,何文昱只是不屑地看着他。
何文济一愣,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他的双手有些颤抖,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憔悴,他直愣愣地看着眼前人,愕然说道:“哥哥竟,恨我如斯吗?”
“这个,你不是从八年前就知道了吗?”
“八年前吗?”何文济苦笑着说道,眼中竟有些许显而易见的潮湿。何文昱惊讶地看着他,自上位以来,他折磨、打压、欺辱了眼前人五年,从不放过每一个会让他绝望的契机,却从未见过他露出如此情状。
他与何文济,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何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是其名也算是响亮一方。他的生母是与何家门当户对的大小姐,知书达礼,温柔体贴,从不迁怒于人,对下人更是体贴周全。而何文济的生母李夫人,则是他娘亲的知交好友。
他们从前,也曾相知相伴过,想着一起留名于世,一辈子互相扶持,实现自己的抱负。
他知道自己不及何文济聪明,但也不嫉妒,所以当父亲每每带着欣赏的眼光看向何文济而转而用嫌弃的眼色看向自己时,他也不曾怀疑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