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
第二日早朝上,厉玠果然上了请婚的折子。
新帝对于自己这个长子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怜惜他周年遭受重病之苦,一方面又因为他的生母对他爱不起来。
现在见他竟然为一个小官侄女请封王妃之位,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你想好了,确定只要这个颜如?”金龙椅子上,新帝拧眉,沉声问道。
厉玠闻言,一撩袍摆跪倒在地,拱手回话道,“是,儿臣已经决定了,今生今世非颜如不娶!”
说完,沉顿片刻,他又抬起头,看向远处脸面有些模糊不清的新帝,继续道,“请父皇准许儿臣所愿!”
新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嗓音带着淡淡的怜惜道,“你自打一出生便没了母亲,身子不好,又一直长在长洲,父皇的心里,原是对你又愧又疼的,也想着给你娶个贤良淑德名门贵女常伴你左右……可……”他说着,幽幽的叹了口气,又摇了一下头,然后才继续道,“可你现在却告诉朕你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罢了罢了,朕心疼你,也就不做那拆散鸳鸯的大棒子了,你的婚事朕准了!”
“谢父皇!”厉玠听到最后一句,才算松了一口气,对着龙椅方向三拜九叩。
厉珣冷眼看着这一幕。
颜如两个字在他心间周旋。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将翱将翔,佩玉琼琚。
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
这是《诗经》有女同车一篇,也是江舜华名字的出处。
现在,厉玠身边却陡然冒出一个名叫颜如的女子。
这让他不得不多想。
厉珣眉头微周,正沉思着,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威严中带着慈和的声音。
“燕王,你王妃已故,后院也正空虚着,不如由朕赐婚,和你大皇兄一起,给皇家来个双喜临门!”
抬起头,却是新帝想到给他赐婚。
厉珣眉头不由拧的更紧,他一撩袍摆,不紧不慢的跪下,然后拱手,冲着金龙椅子的方向,沉声道,“多谢父皇垂怜,不过……儿臣与江王妃夫妻六载,素来鹣鲽情深,她如今尸骨未寒,儿臣又岂能迫不及待的迎新人进门,还望父皇收回成命,等江王妃过世三年之后再说!”
“这么说,你要替江王妃守孝三年!”新帝的眉头瞬间紧拧起来,一条一条的皱纹,几乎能夹死苍蝇。
厉珣没有多做解释,只是以头杵地,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新帝见他胆敢抗旨,言语之间又直指他当年做的荒唐事,脸色一下子变得漆黑。
就算在场百官都不敢露出不妥的表情。
但他自己却清清楚楚的记得,他当年,就是在厉玠的亲娘血崩而死后,不出两个月,就趁着热孝娶了厉珣的娘亲。
这个逆子……
真的是跟他娘一样的不识抬举。
这般想着,新帝心情更不顺了,然后很突然的,胃就疼了起来,而且比之前每一次都疼得厉害。
他心中一慌,生怕自己露出什么不妥的破绽,赶紧开口道,“既然你对王妃情深一片,那就等三年后再说,众位爱卿退下吧!”
百官听新帝急急的退朝,脸上都是懵逼的表情。
不过他们早就耳闻新帝的残暴,并不敢置喙什么。
拱了拱手,正要恭送新帝。
可不惧新帝的厉珣却含着讶异,抬头看向新帝道,“父皇且慢,儿臣还有事情要禀报!”
新帝胃疼的都要疯了,哪里还有心思听他的禀报,张口,正要烦躁的吐出一句“有事就去御书房等朕!”
可,他话还没开口,厉珣就已经说起自己要禀报的事情。
却是阳城之前的瘟疫后续。
新帝紧紧的捂着胃,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耳边嗡嗡嗡一片,眼睛虽然睁着,能看到厉珣的嘴在不停的开合,但耳边却什么都听不见。
厉珣一席话落,目光都未离开金龙椅子一瞬。
然后在他等待新帝开口答复的空荡,却看见新帝脸上有大滴的冷汗滚落,然后眼一闭,突然向前栽去。
“陛下!”高敏功就站在新帝身边,看见新帝向前趴去,他忙急吼一声,然后朝前两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住了新帝下坠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