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修来回在花厅踱步,下人观颜察色,都躲得远远地,生怕惹了晦气。直到掌灯时分,花厅昏暗下来,才听得说谢睿回来。
谢睿一路走来,下人们都两旁恭恭敬敬的垂手侍候,谢睿感到这府上气氛大不一样。
谢修见儿子回来,心里松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坐。”谢睿先道了声谢,先入了座,“儿子还要感谢父亲。”谢修点点头,叹道:“那塔是我亲手设计,亲自督工建造,只因你母亲喜欢登高远眺。人也没了,毁了也就毁了吧。徒留着感伤。”
谢睿听得提到母亲,不想多话,轻咳了声道:“不知父亲请儿子前来,有何事指教。”谢修连忙肃容起来,急忙道:“你要的事情我给了,我的事情怎么办。”谢睿笑道:“我正要说起此事,以前是儿子糊涂造次,不知轻重主次,自觉无栋梁之才,只想休闲散淡过得日子,辜负了皇上和父亲的美意。现在事事想来,都觉父亲安排的更胜一筹。圣公主贤良娟德,德言容工,能下嫁于我这无得无才之人,实在是天大的皇恩。”
“那你是答应了?”谢修原本以为会费些口舌,听得儿子如此说来喜不自禁,胡子都有些抖动。谢睿立直了腰板,更显挺拔俊秀,点点头道:“此事甚大,儿子恭请太后皇上指婚。”
作者有话要说:
文写到这里,竟开始有点伤感。
第64章 第六十四
谢修心中事成,喜悦之情难以言表,又值刚过中秋,硬是留了儿子用晚膳。谢睿微微一笑,并不拂了父亲的美意。谢修于是吩咐下去在后花园的荷亭上用饭。下人们自是有眼色,见老爷难得开颜,又见大公子回府,知是有喜事,便一叠落布置下去。
谢修又叫了全家大小一起出来,几位夫人只道自大公子离开后老爷的脾气越发乖张,不得亲近,今日竟然约了各房出来,实在难得,便各自打扮携上子女,暗地都想拨得头彩赢得老爷欢喜。
宴席设在荷亭上,中秋后的月辉仍然皎洁,众人热热闹闹用了饭,自不在话下。谢修吃了些酒,话也多了,对着谢睿道:“想我当年只是七品军曹,跟着藩军去了川北押运粮草,要不是命理奇遇,帮着你的母亲归顺朝廷,只怕现在也不过是一介曹营。”话音刚落,四房的姨娘赶紧拉着元顺公子接上:“老爷命运富贵,自有贵人相助。元顺,你倒是要向着爹爹和大公子学着。”说着赶紧将元顺公子推出。
谢睿一直看着月下的荷塘,并不热络,见宴席已残,便向父亲道:“父亲也多吃了几杯,这秋天的天气到底凉些,还需保重。不如就此散了。”谢修今日高兴,便道:“也好,散了吧。”
元顺公子连忙拉住谢修,脆脆道:“爹爹久未问我功课,元顺日日刻苦攻读,向着大哥哥学着,不如今日就来考我一考。”
碧云嘻嘻笑道:“四姐也是心急,才几日没见老爷。”四房姨娘暗暗瞪了一眼碧云,碧云并不理会,捏着绢子端了茶碗饮下。
谢修道:“好,好,今日就去考考元顺的功课。睿儿,你今日就留在府里休息吧。碧云,你帮忙打点下。”说罢就由四房的姨娘扶着,跄跄踉踉自去了。众人也渐渐告辞,独有谢睿和碧云留下。
“没想到你最后也这般选择,走了举案齐眉的段子。”碧云自端了小杯,自饮了下去。谢睿并不恼怒,淡淡问道:“这是你家主子让你和我说的”“我没有主子,所有一切都是我自己做主,偶尔为朋友帮忙而已。”
“哦?那你的朋友是连曜。”谢睿似乎被激起了好奇。雪烟瞥了眼谢睿,调笑道: “你倒是将我查的仔细。那就与你说个明白,我的朋友只是程雪烟。”
“程雪烟,程雪烟”谢睿警醒起来,小心斟酌了片刻,“是庆元春的程雪烟了。”
碧云自饮了几杯,话匣子便打开。“当年我是家里穷进了官妓,反正是穷人家女子,到哪里都是这样,能吃饱便好。她不同,到底是官中小姐,人又美,哪里受过那样的糟践。我长她几岁,便认她做了妹妹,同吃同住一起。若说亲人,也只有她了。”碧云似乎有些哽咽,红了眼睛,悄悄拣了帕子不经意搽拭了眼角。
碧云顿了顿,又袅袅道:“我们这样的人,你们这些高贵的公子哥怕是瞧不起的,可谁不是爹娘血肉精华,谁生出来不是被捧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