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夫妇二人听了之后沉默良久,末了,唐夫人心有戚戚道:“我听说,受贿贪污乃是大罪。”
的确,这种事,朝中做的人泰半,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其中盘根错节,皇帝一向是心里有数却不说破。
再说,郑谦他不清楚,毕竟这么些年没有联系,可瑜儿,他是懂得,他唐家乃是江南巨富,何以会贪那几个不义之财?
“瑜儿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再不然便是被郑谦给连累了。”唐英抚着胡子道。
顾府
夜已是很深了,可今夜注定是无眠的,顾怀兴撂了笔,比起颜筋柳骨的严谨与豪迈,他更喜欢宋徽宗的瘦金体,潇洒恣然,可总是写不好。
“唐大人的瘦金体倒是描得不错。”名锋知他心中在想着一个人便索性起了个话头。
顾怀兴擦干刚刚净过的双手,外面月色很好,他仰头望着那月光,已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京城的月色了。
“郑大人这是被那家伙给连累了啊。”
多少人身在局中,哪怕是他,即便两眼分明,对于今日的结局也是始料未及。这盘棋已下得够久了。
“你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的故事吗?飞鸟尽,良弓藏,如今也是时候了,他倒不愧是先皇的儿子,骨血里带的凉薄和自私,几辈子也洗不彻。”
他原以为,赵元晋要的不过是江山,没想到,他要的是他的一切。
他可以没有一切,可他不能将阿瑜拱手让人。
“我曾立过誓的,今生要护阿瑜一世周全,纵然她嫁得人不是我,那也绝不可能会是赵元晋。名锋,你知道该怎样做了。”
名锋看了看他,似有话要讲,可是顾怀兴以眼尾一扫,他终是止住了所有要到口边的言语。他明白,对于顾大人而言,那意味着什么。那是他的命,他的光,他所追逐的一切。
“大人,保重。”他所能讲的,亦不过是一句真心实意的保重。
顾怀兴拍拍他的肩膀,眼神晦暗不明,一如前程多忧,不知相遇会在何时。他也有幸为一个人做一回冲冠一怒的君王,只为了那个鲁莽冲撞但不失勇敢的女孩。
他淡然一笑,孑然一身,孤胆英雄,有所畏惧。
“你亦是,无论成功与否,这世上都再不会有顾怀兴这个人了。”
名锋终于知道为何有的人站如松柏,动亦如松柏。一个人品格深藏在一个人的骨头里,不是摆一副松柏长青便能以假乱真的,有幸的是,这副松柏图未能辜负作画人的初衷,见证了一个如松柏一般的君子,是如何坚守他的初心的。
他身居高位,若不是掣肘于唐瑜,未必不能全身而退,或是顺势掌握朝局。换言之,赵元晋能有今日的作为亦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顾怀兴尽了为人师的本分,却不居功自傲,完成了先皇的托付,却终是养虎为患。
可那是赵氏的江山啊,为臣者,除了尽忠,还能做什么呢?
他冷冷一笑,夜晚的风凉,凉彻骨头,他衣衫单薄,未有一个小厮为其添衣。
可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唐瑜亦无法睡着,她透过牢房的窗子看着天空,漆黑的深蓝,心里却奇异的淡然,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不过是治罪。
再大的罪她亦犯了,还怕多这一条吗?
这么想着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往先一直担惊受怕,真到了这么一天身在囹圄了,却坦然得很。
“哈哈。”便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姑娘你笑什么?”
她眉心皱起,循声望去,原来是隔壁的一个老囚徒。他鹤发鸡皮,浑身脏乱不堪,头发也很久未洗的样子,看来已在此很多年了。
唐瑜拧着眉头问:“阁下何出此言?”
那人“哈哈”大笑道:“凭你这样漂亮的女子,只要有点见识,哪里能看不出来?看你的样子想是混到了朝中,啧啧,可见朝中人多半昏聩,连个女娃也分辨不出。”
唐瑜按捺住脾气道:“此处乃是天牢,不知阁下犯了什么错?”
那人唉叹一声:“哪里是犯了什么错,掌权得而说你有错,你便有错了。”
唐瑜心中忖度,也不由得有些悲哀,冷笑道:“正是这个理,伴君如伴虎,只是我不知是谁要陷害我。你亦是被陷害的?”
那人摇摇头:“这里犯人都是皇上亲自下令收押的,我原是二皇子阵营下的,夺嫡失败,自然被收押在此,也亏得我不是二皇子心腹,否则,现在哪里还有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