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有一棵盘龙虬枝的古藤,几乎遮蔽了整面东墙。夜空晴朗时,可在藤架下铺草席,与友人欢饮赏月。
北面便是正屋,房间比想象中多,但除了颜沉的寝室其余都较窄小。对此,寄生和玉姐没少抱怨。
这个家向来“没大没小”,除了“少主”不能去掉,其他的均可直呼“你我他”,寄生从小侍奉颜沉左右,改口有些难,但半途加入的玉姐再适应不过。再来就是不行跪礼,食不分桌之类的小规矩。
今晚的膳食在寄生看来非常丰盛,因为荤多菜少,而且还是白花花的楚苗饭,等玉姐和林琅上菜时,他就趴在桌边,咬着箸一眨不眨地盯着。
颜沉看他好笑,明明是十六岁的少年郎,非要装出大人的模样,其实根本未脱去童性。
菜上齐了,扑鼻的香气早让寄生按捺不住,咬着筷子瞅向少主,眼睛水汪汪的。颜沉又是一笑,正要开口,发现少了一人。
“林姑娘呢?”他问。
“她说在灶房里吃。”玉姐说。
“不行,把她叫来一起吃。”
“少主不可强人所难,林琅初来乍到,等两天才能习惯家里的规矩。”寄生急声劝道。
玉姐也点头称是,“林琅羞涩,来这儿说不定吃不好。反正菜都为她留了一份,不会饿着的。”
颜沉心有不愿,但还是点头妥协。
吃过晚膳,颜沉还觉得不尽兴,便要寄生在寝室里备下美酒,名曰赏月。可是今夜的星空并不明朗,举头望去,只看到一轮躲在乌帘后面的羞姑娘。
“少主是赏月,还是赏人?”
寄生放下盛酒具的漆盘,冲颜沉暧昧一笑。他知道主子晚膳后装作没事去了灶房,可是扑了个空,林琅早就收拾好东西回到屋里。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颜沉不怒反笑。
“不如小人把林琅叫来给少主斟酒?”
“你不是不喜欢林姑娘吗?”颜沉觉得奇怪。
“小人想过了,少主既已破身,就更不能肆无忌惮为所欲为。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守节,守节的身子也是干净身子。”
“我是男人,别总用妇道劝诫我。”
“小人是在帮少主。少主破身一事出了这门还有谁知道?以后回家,家公问起,我们四人打死不承认便是。若少主在外面纵情风流,到时候要封口的人就太多了。”
颜沉本想说此事已被沃公府的卿大夫们晓得了去,但他匆匆赶走了寄生,因为昨夜的幽香又混入鼻息。
寄生前脚出门,林琅后脚就进了屋,瞅见颜沉后又要下跪,被他抬手制止。
“以后见了我,学玉姐作揖就行。”
“可是……玉姐没有作过揖呀。”林琅怯怯地说。
“这点不可学她。”
颜沉微微一笑,拿起空酒盅又放下,咔哒一声传递出意图。林琅机敏,牵着裙摆走到他身边跪下,伸出一双盈盈小手拿起酒壶。
“恩公——”
“叫我少主吧。”
“少、少主,奴婢为少主斟酒。”
林琅声音酥软动作温柔,装了一斤酒的壶到手里,竟像片轻盈的羽毛。可是她很紧张,浑身微微发抖,斟到一半力道偏了,把几滴酒洒到颜沉手上。
“奴婢该死,奴婢这就给少主擦干净!”
林琅惊慌失措,牵起颜沉溅湿的手,捏住袖口把酒一点点揾干。颜沉不恼,笑盈盈由她摆布,等手干净了,端起那半杯酒灌下肚子,心中一阵舒爽。
“林姑娘会喝酒吗?”他问道。
“回少主,奴婢没有喝过酒,但闻到酒香就会微醺。”林琅等颜沉放下酒盅,立刻端起壶复给斟满。
“哦,那就不喝罢。”男人沉吟片刻,又问:“晚膳爱吃吗?”
“回少主,玉姐庖功了得,奴婢一点都没剩。”女子的脸微微泛红。
“这就好。你要多吃,长些肉。”
说完,颜沉才意识到此话有些不妥,窘迫中拿起酒盅再次一饮而尽。
林琅顶着红透的脸又给满上,随后正襟跪坐,踌躇片刻,不安道:“少主,昨夜的事奴婢——”
“昨夜的事就不提了,你的意图和难处玉姐都跟我说了。我不怪罪你,以后你就留下来帮玉姐打理家中事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