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闲凉_作者:时镜(87)

2018-05-16 时镜

  “可……”

  顾以渐身上,是带着一股名门贵公子的气韵的。

  此刻他原应该很高兴,却偏偏笑不出来,声音里夹杂了几分驱不散的苦意,带了几分滞涩开口:“可山上,还有一片残雪,并未化干净。”

  “……”

  那一瞬间,陆九龄脸上才扬起的笑容,便僵住了。

  站在他们身边一直听着的陆锦惜,也是瞬间错愕,然而眨眼便变成了可乐:这一位顾大公子,真是屡屡出人意料啊。

  所有人在知道他那一句“雪化了就时下山”之后,巴巴地盼着山上的雪早些化干净。

  可现在雪翠顶都还盖着一片残雪呢,顾觉非却下山了。

  难不成,是心里的“雪”化了?

  陆锦惜原是这样想的,也曾这样对叶氏说过,可在听见顾以渐说这一番话之后,却莫名有一种打消这个念头的冲动。

  对这一位众口相传,颇具传奇色彩的顾家大公子,她实在没有自己的接触,一切从传言上推断,也势必不够准确。

  一切都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又怎么可能看得分明?

  不过么……

  眸光从顾以渐那握着手札的手指上移开,陆锦惜依旧是那么不动声色,心底却多了几分了然的味道。

  她没有说话。

  陆九龄好半晌,才摇了摇头,只能安慰:“总归先下山了就是好事。你兄长,原也很孝顺的,没道理不来。且放宽心。”

  “愿承您吉言了。”

  顾以渐谢过了陆九龄,脸上却并没有多少信心,又躬身道:“此事刚才已经禀过了父亲,如今前厅诸位大人都在了。以渐还要回屋换上一身,才敢去拜见。如此,不敢多扰老大人。”

  “待会儿前厅见便是。”

  陆九龄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只点了点头,由着顾以渐给他行了礼,便看他带着那一拨下人,在长廊上走远了。

  眼见得人没了影子,他才长长叹了一声:“让先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了。向来是最好的脾性,怎么忽然就闹翻了……”

  让先,乃是顾觉非的字。

  陆九龄与顾太师交好,是习惯用表字来称呼顾觉非的。

  陆锦惜也听了出来,对这“最好的脾性”几个字,总觉出几分微妙。

  她心底好奇起来:“父亲与顾老太师交好,怎么也不知道顾大公子这件事的内中情由?”

  “一个是朝堂上的老狐狸一头,一个年纪虽轻,道行却也是不比他父亲浅上多少的。闹起事情来,云山雾罩的一片。除了他们自个儿,满京城知道内情的,怕都数不出一只手来。”

  陆九龄往前走着,大摇其头。

  他倒是把找女婿那件事暂时给忘了。

  陆锦惜也就轻轻松了一口气,但对他这话里太高的评价,又有些不理解:“可当年顾大公子,虽厉害,可也不过只是个探花,也刚才入了翰林院当修编。他,有您说的这样厉害?”

  “怕只比我知道的还要厉害许多呢。”

  陆九龄在宦海浸淫,年月其实也不短了,有的东西,会有些冥冥的感觉。

  他笑了起来:“为父混到这把年纪,江南士林里认识的名士两只手数得过来,三教九流里下等一些的一概不识,除却朝上政学要事之外,也无甚旁通。为官三十载有余,至今也不过是个礼部尚书,勉强在皇上那边混了个脸熟。”

  其实这已经很不差了。

  毕竟陆九龄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出身,礼部在六部之中也并非最有实权的那一种。

  一介文人,官至此处,其实已经很显赫了。

  “可是这一位顾大公子,六年前也不过才二十三岁……”

  陆九龄摇了摇头,声音里已经带了几分兴叹的味道。

  “江南士林,他游学时候,已结交了一半,无不对他心悦诚服。”

  “这算是‘才气’。”

  “因读万卷书,敢行万里路,三教九流,民生疾苦,他亦耳闻目睹。”

  “过金陵曾为河工事建言献策,解了那一年江上水患。”

  “经沧州,又因缘际端过了一窝贪官污吏,抄来的银钱充实了国库大半。”

  “甚至一路向西北,去了边关,看了天山,更与西域诸族有过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