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也得要!”祝和畅一边得制住她,一边还得游水,幸而他身强力壮,又是气得全身肌肉贲张,倒也顺利地救人上岸。
“你……咳!咳!”悦眉趴跪在地上,认出了来人。
“做什么寻死?!”他绞着衣袍的水,凶恶地大吼。
“不……不用你……管,咳咳。”她显然呛了水,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在抖,身子也抖得像是狂风暴雨中的一片落叶。
春寒料峭,即使柔和的晨光晒在身上,祝和畅也机伶伶打个冷颤。他垮着脸,回身取了扔在地上的外袍,蹲到她身边,往她的头发揉去。
“不……”悦眉才抬起手,却又无力地将整个身子带得跌了下去。
“有人想在我眼前死掉,我能不管吗?”祝和畅顺手搂住她,胡乱抹了一下她的湿发,一惊觉她那冰冷的身子,立刻道:“衣服脱掉。”
“不……”她睁大眼睛,下意识地护住前胸。
“我叫?脱?就脱,再不脱就冻死了!”
“冻死就冻死,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想死就死吗!把生命看得这么容易?!”他发了狠,直接扯开她的衣襟,干脆帮她脱起衣衫来了。
她惊恐不已,吃力地抵抗,无奈身体实在太虚弱,近半个月来的疲惫早已榨干她的骨血,她能走到这边已经耗尽最后的力气了。
双手徒劳地轻颤着,却是抵挡不住那双上下其手的大掌。
“色胚……放开……让我死……”她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给?当色胚无所谓,?是想让我一个人看,还是等?尸体浮起来,让打捞的、埋尸的、看热闹的看个精光?!杵作还会来验尸,瞧瞧?是不是被先奸后杀,这样?还要死吗?!”
他一边骂,一边将她剥个干净,再迅速拿外袍将她裹个紧实。
“不……”悦眉心头一紧,也不知是说不要他救,还是不要死。
“这是农家用水,要来吃喝,要来种田,?泡了尸体在里头,人家还要不要生活?种出来的麦子谁敢吃??不想想自己,也要想想别人啊。”
那声声叨念令悦眉更加混乱。他是什么人呀?他凭什么说她?!
“都没人要我了,我还管别人?”
“谁说没人要??吴老爷不是礼遇?,巴巴地请?过去吗?”
一想到那一盆盆的废染料,悦眉顿觉心窒难耐,所有郁积的痛苦似乎想要寻到一个宣泄的出口,不断地在搅动、在翻腾、在撞击,她再也承受不住一波又一波袭来的狂潮巨浪,终于放声大哭。
“我做不出来!我再也做不出我要的颜色!我没办法染色了!”
这样就想死?祝和畅望着她的泪水,话到嘴边,却吞了下去。
她一直不哭,是因为她还够坚强去面对接二连三的打击,可走到这个地步,她是彻底崩溃了。
她已失去了一切,唯一还有的,是可以拿来谋生和报复的染布技艺,一旦连这最后的能力也失去了,她还剩什么?
很久很久以前,小钲也失去一切,万念俱灰,一再地求死,一再地被救回来,他太了解这种天地弃我而去的深沉痛苦了。
是否大家都得死去活来这么一遭,狠狠地将身心折腾过了,老天才会善罢甘休,放他们一马?
他不忍呀,她毕竟是一个单纯的小村姑,虽是顽固了些,但也不过是执着追求真爱;即使伤心,仍不忍遽下决定过去帮忙对手。谁知人心险恶,昔日最爱的人硬是将仇怨塞进了她的心,让她走上了绝路。
唉!他曾试图拉回她,但她还是坠落了他所经历过的无间地狱。
如果他能多一分怜悯、多一点安慰,或许就不至于让小姑娘自个儿去碰撞命运;然而,他越是不愿牵扯,命运就越是将伤痕累累的她送回他面前,教他去正视她的伤口,也要他去正视自己曾有、且结了疤的伤口。
他心头蓦地重重一揪,双眸依然凝望那张绝望的泪颜。
“吴老爷赶?出来的吗?”他小心问道。
“不是……”她抽噎着。
“既然?出来了,就没想要回去吧,那回我那儿。”
“不……我衣服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