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那盛名于世的织锦圣手——应剑儿的大作吧!据说,她不仅因为家传蠡园应府从而习得一身好剑术,巧手女红更是世上一绝。她织的锦,贡品难比,要让她在上面绣上一两下,更要千金一求!
更何况是这一屏四面的幽兰图,能买下一座城池了吧!
而这世上万金千金的珍品,如今就在她睡了好几天的寝宫里,就静静的立在眼前。
但,更令她注目的是,屏风左上用沉墨写了一个“骐”字。
这个“骐”字一体,没有草书龙飞凤舞之势,没有楷书耿直淳厚之风,但字上透出淡淡书生香,儒雅谦和且睿智,却忽而神来一手,翩然跃于其上,一显武林枭雄笑尽天下的气宇。
这是“晖风”!
她睡在这里的第一夜,一眼就认出来了!
父亲的“晖风”啊,遗世之久,普天之下除她之外,竟然还有第二人能写!
记忆里,父亲教过无数人文学及官道!但,传予外姓人“晖风”之体的,只有少中又少的深具潜质之人。
原来,在萧骐幼年之时,父亲就对他有过如此期许,竟将“晖风”传给了他!
可恼!父亲真是错信人了!
如今,那期望过深的萧骐竟然拿着他的死来利用他的独女!要是父亲还在的话,定也会像小时候教训欺负她的二堂哥那般,教训萧骐这贼子!
想到家人,她回过神,看着眼前这宽大空旷的大殿,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家人了!
冷风扫过,那盏摇曳的宫灯终是支持不住了,一下子就灭了!
殿内一暗,她不禁一怔,抱起双臂,缩上双腿,整个人蜷缩在床头,目光空洞,面无表情。
还有几天?
她还剩几天?!
萧骐要她给他一个月,但如今已然春分了!
过了一个月,她还要花多少时间去寻找仇人!
眼看立夏马上就至,大仇未报,她却要如同那盏摇曳灯火一般了,随时熄灭!
思及此,苦笑啊!
一个裴持天,一个萧骐,一个“陶谷功术,英雄天下”,一个以“碧霄翱龙势雷霆”名动天下,明明互不相识,但皆将她的命绕进了无尽深渊里去……
忽而思绪生生顿住,屏息回神,抬眼扫过宫殿四处,殿外依然风雨大作,殿内依旧风扫华纱,一切似乎都很平静,但空气却被压抑得很是肃穆,更应该说是一触即发之势!
她闭眼凝神,眼观鼻,鼻观心,催动真气,以探整个宫殿气息。
正殿侧室睡着白天万分吵闹的应矛儿,正殿与她所在的侧殿入口皆有御林军把手,几个宫女也已经在不远的宫娥小筑睡着了。
那到底什么地方不对?!
慢慢的,慢慢的,极为细心的一寸寸扫过每个角落……
突然,她睁开眼,凌厉的看着屏风后面!
一阵雷打了下来,屏风后面忽而闪出一个人影!
难怪刚刚的宫灯会熄灭,这人到底来了多久了,她居然没注意到!
真是大意!
“萧骐!你装神弄鬼的作甚?!本姑娘胆子比一般人大,但不代表不怕鬼!”
她厌烦瞪了一眼屏风后的人,等待来人交代来意!
哼,不晓得这次又要玩什么花样了!
半响,屏风后面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声响。
她顿时一怒,那无端恶趣吓人的人被揭穿了还想继续么?!谅她打不过他么?!
那好,一南一北,今日正好见个真章!
思及此,谷粼起身,雪白的丝质睡袍,长托于地,一步一步向屏风踱去。
萧骐抬眼,穿过屏风,穿过纱帐,极为专心的看着那白袍之人朝他踏来,再也听不见窗外的风雨声,那细白足掌玲珑的一顿一踩,皆是他心头的一印,震心而来。
不一会儿,谷粼过了屏风,轻巧的走到了萧骐面前,抬头瞪着他,脸上坚毅神色,明显写着:“抄家伙吧,怕了你我就改姓!”
萧骐心头暖意,看着跟前这再不带面具的春风容颜,不禁雍雅一笑。
但,也就在那瞬间,谷粼就发觉不对了!
眼前这笑的雅然的人儿,没穿他平日招牌的玄衫,改为一套暗黑的夜行服,随身的碧箫变成了他手上的惊雷翱龙剑,碧玉萧身系在他的腰侧。
但更不对的是他的脸色,极为苍白,没了血色,连那笑容都充满了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