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帅言重了!保家卫国有您,骐年幼才疏,图思远荒,志不在朝野。但尚有待您大好后,在兵法术数上多多指点与我,骐唯愿候在蠡园,与您守望,共守这幽幽古苍城。”
萧骐微微一笑,眼眸带暖。
“呵呵,咳咳咳……夫君子者,盖上善若水,盖虚怀若谷,盖宁静致远,盖淡泊明志也……应园主教得好啊……”铁劲桑听了不禁也笑开,然后挣扎的要左起身,铁鹰赶忙扶他起来,裴持希微一皱眉,又在其肩上针上一针。
“当今陛下虽圣明贤德,然手下能臣却也不多,臻相已故去,铁某时日恐也无多……文武几丧后,这泱泱皇朝,该怎么走下去……咳咳咳……王爷,这便是铁某求您的第一件事……”铁劲桑看着萧骐,虽面无血色,但目光灼灼。
“……铁帅请说。”萧骐一顿,心中大约知道铁劲桑之意。
“铁某无才……养得铁鹰一子,虽勇猛有余,却也莽撞有余,此番还闯下如此大祸,没有立斩已是王爷厚德了……咳咳咳……又教得姚倩这一徒儿,虽武艺超群,仁心聪慧,然智谋却历练不足,因妒恼而纵铁鹰犯下此祸,同罪矣……若日后再不思长进,其虽可堪先锋之勇,却不得任之帅位……望您他日若遇上能人大才,便荐给陛下吧……事关皇朝大业,自不必顾虑铁某,王爷且记下……咳咳咳……”
身体虚弱的铁劲桑毫无顾忌地说了话,表情极为坦荡,看都不看身旁的儿子徒弟一眼,而铁鹰和姚倩听了,内心涌起阵阵惭愧。
“本王记下了。”
萧骐依旧一脸暖笑,眸子里闪动流光,双手紧握铁劲桑,心中却一顿激赏。
世人皆知,铁劲桑将儿子和徒弟带到边关,便只是为了提拔他们,好继任帅位。熟不知,他竟是如此想法,且付诸实行。将二人带在身边,只为考验,而非提拔,只为历练,而非擢升!
这般任人唯贤,为国不为亲的做法,古来又有多少名人国士做得到?!
铁劲桑满意一笑,又道:“咳咳咳……第二件事……是铁某的私事……但垂暮难起,心有余力不足,便只能托与王爷……”
“铁帅请讲!”
铁劲桑转眸各看了身旁铁鹰和姚倩一眼,慈爱地笑了,“铁某与亡妻膝下,只有铁鹰这一子……这小子虽有幸得了倩儿的心,多年前私下饮酒时,偷偷与姚尚书订下了倩儿这儿媳……但如今铁鹰已是待死之身,顾拖不得人家姑娘家终生……今日,王爷主天,铁某主地,破了这段父命媒妁罢……”
“师傅,倩儿不依!”姚倩一听,脸色更白,跪在床前,泪眼朦胧,“师傅,倩儿是心甘情愿跟着鹰哥的!就算鹰哥他日离倩儿而去,倩儿也不会再嫁他人!倩儿一辈子当师傅的徒弟,也要做师傅一辈子的儿媳!望师父成全!”
床上的铁鹰听了本想劝阻,不想顿时哑然失声,无言可对,只能看看行将就木的老父,看看跪在地上泪如雨下的未婚妻,心跳大如擂鼓,几乎撞破胸腔,彷彿被硬生生地刨挖出脏器,他剧痛地闭紧双眼,几乎无法呼息。
“倩儿……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莫!”铁劲桑看着姚倩半响,刚刚开口就被萧骐抬手止住了,遂不解的看着他。
“铁帅,这段情缘,他二人走来不易,毁人姻缘之事,骐自然不造这孽。况且,铁将军如何是非死不可,姚将军又如何是非寡不可呢?人谁无过,功过相抵了便是……”
萧骐倒是依旧一副雍雅从容的笑容,此刻却略加了一点神秘。
铁劲桑痴痴看着,许久刹那间想到了什么,看明白了什么,不禁老泪纵横,“咳咳咳……王爷……铁某……铁某替铁氏列祖列宗向您……”
轻轻按住铁劲桑的手,萧骐静静摇了摇头,雍雅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铁劲桑遂闭上眼睛,脸上一番感恩戴德的淌着泪花,脸色终有些回暖。虽然旁人听得懵懂,但把脉的谷粼斜睨了坐在身前那老爱卖弄神秘的萧骐一眼,却也抿嘴,微微笑开。
裴持希一叹,出帐取了一小杯参茶进来,小心翼翼的喂进铁劲桑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