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电梯,我试着挣脱他的手,无奈他握得更紧,更可恶的是,他还低下头对我得意的一笑,好像在说“看吧,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皮肤的接触带来无可言喻的快感,在急诊室他也握过我的手,但那是安慰的感觉居多,不像此刻,轻轻一碰,就让我心乱如麻,不知怎么办才好。
他的手在我的手掌上摩掌着,引起我不由自主的悸动。
咦!他在做什么?
他将我的手抓到眼前瞧着,用拇指轻轻抚着我手上的茧。
我用力地抽回我的手,又气又羞地别过头去。
我的全身上下都很完美,惟独这一双手,上而有着这些日子艰苦的印记,而他偏偏就这么好奇。
“我以你为荣,落难而坚强的小公主。”他深深地望着我,并没有半点嘲弄。
我们在上楼用了简餐。
殷扬对我解释:
“我这三天都在忙一个九十岁的心脏手术患者,所以没时间去找你,你可千万不要生气哦!”
我昧着良心说:
“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殷医师。”其实我心里正窃喜着,原来他并没有放弃我。
他叹口气说:
“我就怕这样,趁了你的意了。”
接着他又用无比的毅力说:
“没关系,我会再接再厉的。你等着吧!”
我开心地笑了。被追求竟是这样一种美好的感觉!
我告诉他下午歆杰清醒时所说的话。
“看来你的弟弟不太容易管教。”殷扬听了之后说。
“其实都是寂寞害了他,他一直试图引起爸爸的关注,但是始终没有成功,所以他就变本加厉的堕落。”
殷扬沉思了片刻,说:“我在想,把我妹妹介绍给他认识,不知道会不会对他有帮助?也许他需要一些正向的朋友。“
“你妹妹?”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他一无所知。
“我妹妹。她应该比歆杰大一点,今年夏天刚考上大学。”
从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情,看得出来殷扬对这个妹妹十分疼爱。
接着他又解说:
“她跟我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可是却和我很亲。我父亲和继母住在香港,只有我们两个住在台北,我妹趁还没开学之际,回家去探望他们。”
“你妹恐怕受不了歆杰吧,他满口脏话又粗鲁。”我想起歆杰的恶形恶状,只怕女生见了都要退避三舍吧!
没想到殷扬却开心地笑了:
“我怕的是你弟会受不了我妹。”
怎么可能?难不成他妹是恶女?
我正想问,他举起手制止我开口:
“她快要回来了,等见了她你就知道,但你千万别被她的外表给吓到了。”
专心地吃完饭,我问他为什么医院要拒收病人。他解释说如果医院没有病床而仍收了病人,病人就会面临开完刀,却没有床可以继续治疗或复原的窘境,这样更危险。另外,对于明知存活机率不大的重病患者,医院在不愿降低医疗成功率的考量下,多半也会拒收。
“见死不救?”我不屑地问。
“歆予,医生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生死对我们而言,不是小说上的文字叙述,是活生生而血淋淋的。你可以想像一条生命在眼前消逝,而你却束手无策的感受吗?这种经验对任何、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医生,都是一种无情的打击。所以院方才会尽量拒收一些投有希望的Case。”
“可是我爸爸出事那天,你不也整夜没睡,就为了抢救一个早知道没有希望的病人?”
“‘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医生必备的基本精神,病人就在眼前,哪有不积极救治的道理?”
“即使他自己都不想活了?”
“没错。”
※※※
九点半了,我们回到加护病房去探望歆杰。他正睡着,我摸了摸他的手,是温的,我比较放心了。
殷扬看了病历上的纪录,交代了护士小姐一些注意事项。
有两位病人的家属过来请教他病人的状况,他都一一耐心地予以解说。
他,是个敬重生命的男子,也是个专业乐业的医师,更是个疽得我爱的人。
只是,我能敞开心胸接受他吗?
探病时间一结束,我们离开了加护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