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二人已行至案前,款款落座。
赵政面向梁儿,附手于膝,凤眸熠熠。
“封禅于帝王而言是最高大典。只有改朝换代、江山易主,或在久乱之后,致使天下太平,才有资格封禅。向天地报告重整乾坤的伟大功业,接受天命而治理人世。听闻几百年前,齐桓公yù行封禅之礼,被丞相管仲以并无祥瑞之治、不被天帝承认为由制止;鲁国的季孙氏也曾想要登顶泰山,结果被孔子讥讽他碌碌无为、不够资格。而我一统六国,结束了天下近六百年的割据纷争,封禅之行,舍我其谁?”
梁儿心中亦起了波澜,激动道:
“掐指算来,从古至今,行过封禅大礼的帝王除了三皇五帝,也就只有商汤和周成王两人而已。政,你是这近千年来有唯一资格行封禅大礼的帝王。”
见梁儿满面崇拜的望向自己,赵政薄唇轻扬,将手轻缓的覆上她如雪如脂的脸颊,视若珍宝般,语声柔暖得仿佛夏日拂风:
“而梁儿你,是我一生中唯一心悦的女子,我唯一的妻……”
风拂柳动柳拂风,风柳相依不能移。
静谧朱红的昭阳殿中,王位之上,二人紧紧相拥,难分难舍……
封禅大典要在泰山进行,而泰山地处原齐国的地界,在远距于咸阳的东方。
半月之后,赵政便踏上了东巡之路。
原本赵高因救梁儿重伤,梁儿是想要去探望的,可无论她怎样求,赵政都不允。
直至东巡出发的当日,梁儿才终于见到了身体还未痊愈、勉qiáng随行的赵高。
然而当她面带讪色,正要上前对赵高说上几句感激的话时,却又被赵政一个怨妇般妒火中烧的眼神给拎回了车辇中。
“赵大人救了我,我从始至终连个'谢'字都没与他说,终是不好的。”
梁儿着实不敢招惹处在愤怒边缘的赵政,却也的确满心委屈与无奈,只得懦懦低喃。
赵政甩袖一屁股坐回座榻,黑着一张脸道:
“有何不好?他是我的臣,你是我的女人,他舍命保你本就天经地义,无需言谢多此一举。”
一提起赵高救了梁儿,他心中就很不舒慡。
是他自己的失误,才导致梁儿陷入危机,又使得赵高凑巧赶来将梁儿救下。
如若赵高心思纯粹便也无妨,可偏生他对梁儿动了那般念想,这让赵政怎能再给机会让他二人走得更近?
赵政那般说,堵得梁儿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傻傻的怔在原地许久。
心中腹诽赵政的醋意真是胡乱发作,不过一句“谢”而已,难道她还能与赵高怎样不成?……
罢了,还是等寻个时机,趁赵政不在的时候说吧。
救命之恩何其重大,更何况赵高还因此而受了那么重的内伤,这句“谢”若是不说,她心难安。
赵政此行主要是要行封禅之礼。
那般盛大的典礼,需将众多臣子一并带上。
故而除了三公九卿和一众重臣高官,光是博士就带了七十多人,就连徐市这等方士也在随行之列。
如此,车队较之前西巡就又壮观了不知多少倍。
“父王母亲!那边有兔子!”
气势如洪的玄色长龙中,最为奢华的皇帝车辇里扬出了一个孩童铜铃般兴奋的呼声。
“大惊小怪,没见过不成?”
赵政沉声斥着。
他眉头微紧,心qíng烦躁,万般后悔上次西巡之时提出将艾儿带上,如今东巡这小东西又跟来了,竟是想甩都甩不掉。
趴在窗边的艾儿回头,一脸无辜状。
“父王,艾儿能将它抓来养吗?”
“养什么兔子,就连你朕都不想……”
赵政面色yīn沉,正要说“就连你朕都不想养了”,突然听得一旁的梁儿轻声一“咳”。
他转眸看去,他的梁儿那般白衣胜雪、淡雅沉静,如此令他倾慕的女子,他又怎能逆了她的意?
赵政眉心一跳,垂下眼帘,耐了xing子改口道:
“就连你,朕都疼爱不过来呢。”
艾儿一听,开心得直跳脚,张开短小的肩臂扑向赵政,爬到他的身上,对着那雕琢般的脸就是“啵”的一亲。
“除了母亲,艾儿最喜欢的就是父王了!”
赵政纹丝未动,石化一般定在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