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政怵然,轻握着她的小手心疼道:
“定是你抚琴无度,才会磨破了指尖!”
梁儿自出巡起就一直在不停的抚琴歌唱《仙真人诗》,如此不知休息,是迟早伤身的。
可他虽然心底对此早有意识,却未舍得让梁儿及早停下。
是他自私了,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便想贪于梁儿琴音歌声的美好,以至终是伤到了她。
“停下!传……”
赵政对着车外大声下令,刚要急传夏无且,却被梁儿一脸急切的出言打断:
“政,切不可传太医!”
赵政一滞,不解的看向她。
“我只是手指破了一个小口,无碍的。此时街上百姓太多,如果传了太医入辇,他们会以为是你身体有恙,若是再被人添油加醋的传出去,之前那些陨星山鬼之言岂不又会……”
梁儿细语解释,可话还没说完,赵政便已沉沉吁气,什么也不顾的扬声令道:
“传夏无且!”
“政!……”
梁儿瞠起双眸,急急嗔道。
赵政却是眉头紧锁,态度坚决:
“你都已经流血了,怎会无碍?”
梁儿气结,仰面顶回:
“这点血算什么?总要分轻重……唔……”
转瞬,赵政温热的薄唇已将她一张聒噪的小嘴堵住,双臂亦是将她紧揽入怀,制得她无论怎样也抵抗不得。
仅片刻,她就已经乱了呼吸,被调教得安静了下来。
赵政终于将她放开,望向她的眸子脉脉含qíng,软语温言道:
“勿要再言其他,于我,你就是最重。”
言毕,梁儿怔怔的,已再无言能反驳,只一双杏瞳盈盈含水,半痴半嗔的望着眼前这个霸道不听劝、却又一心爱她宠她的男子。
赵政神色温润,抬手轻轻将梁儿的小脑袋服帖的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因他一时贪心而令梁儿受伤,他已经很后悔了。
于他,梁儿本就重过一切。
于现在仅剩几个月命的他,便更是再没有任何事能重得过梁儿。
至于那些百姓要传什么都随他们去,最恶劣的也无非就是说他病重不治之类,恐怕待这些话传满天下,他已真的不在人世了,自然无甚可惧。
人群中,项梁和项羽见之前那一语发泄之言刚出,皇帝的仪仗车队便突然停下,乐声歌声也是戛然而止,叔侄二人皆暗暗咬牙,提起了心胆,目不转睛的盯向那驾车辇的动向,不自觉的将手紧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之上。
按理,项羽那一声音量很小,街上稠人广众,bào君绝无可能听到。
可是,他又为何停车?
围观的众百姓不明皇帝止步的缘由,也都好奇的纷纷翘首观望。
只见在一个内侍的通传下,一位医官装扮的人从一普通官员的“四驾车”中而出,背着药囊匆匆进入了皇帝的车辇。
没过多久,他又出来,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而后,车队再次启程。
项梁和项羽终是松下了一口气来。
项梁转向项羽,压低了声音厉色斥道:
“往后休要胡言,当心株连九族!”
车辇中,梁儿窝在赵政温暖的怀抱里,视线落在被夏无且包成了粽子的十根手指上,脑中反复的都是赵政方才的话语。
“于我,你就是最重。”
说这句话时,他的眼是那般坚定不移,qíng丝满溢。
梁儿很是感动,却也很是不安。
今日之事若换作过去,赵政应是会顾全大局的。
就算心疼她的手,却毕竟算不得什么大伤,至少会等行至人少之处再行传召太医……
如此细想,这一年多来赵政的确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曾经那般睚眦必报的他,竟连有人想要通过恶言对他图谋不轨,他都不予追查究底;
曾经那般勤政多思、又多疑多虑的他,竟会袖手抛下所有政事,还将其全权jiāo予了李斯之手。
若非瓯骆突然叛乱,国将不稳,恐怕赵政是断不会再理国政的。
如今,他已是将所有重心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这一次出巡,赵政亲手为她种了一路的梨花。
与其说他此行是在圆卜算之言,顺道行些祭祀辅政之事,以公示于天下,倒不如说,他是在借机与她相伴而游,顺道做上几件祭祀辅政之事,用以掩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