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笑,"明珠结了婚,你就可以放心了?"
她一呆,然后笑:“那当然要嫁一个可靠能gān的男孩子,象你这样的。”
轮到我一呆.我随即缓缓的说:“伯母,我并不见得可靠呢。"
她忽然很温柔的说:“不,你是可靠的。"声音里的信任与感qíng,叫我难过。
在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找到宋家明的家去.他住在近郊,一层很好的房子,门口植着矮矮的冬青树,红砖墙,一看就知道他还没有忘记英国。我按了按铃,花园侧转出一只大láng狗来,虎视眈眈地看着我,并没有叫。照英国规矩,宋家明应该在看电视,或者是在车房洗车子。
我按了铃.有人来开门,一只猫咪呜咪呜的奔出来。开门的是一个少妇,是一个孕妇,头发长长的挽在脑后,脸上雪白,并没有化妆,她看着我。
在香港住,这样随便的开了门,怕也是英国脾气没改过来。
我说:“宋先生在不在?"声音虽然硬,却还维持着礼貌.
那少妇看着我,不答.她长得很美,年纪也与明珠差不多.我心想,她比如是宋太太了,这宋家明倒是很会挑对象,一个比一个美.
她淡然的说道:“你是哪一位?"
我随口说:“朋友。"
“在这里怎么找得到宋家明?"她淡淡的说:“宋家明早就不回家住了。”
我一呆,太阳把我晒得昏昏的。”可是这是宋家?"
她点点头,"这是宋家。”
我问:“我到什么地方去找宋家明?"
“东方舞厅,金狮酒吧,我怎么知道?"宋太太的声音仍然是淡淡的.
我惊住了,扶着门框.那只猫还是轻轻的在我脚边叫。
“你贵姓?"宋太太说道:“请进来喝杯茶吧。”
“不用了,请你把宋先生的办公地址告诉我吧。”我说。
她说:“也不用了,他的车子回来了。”
我转头,看见一部黑色的狄诺缓缓的驶在路旁.我问:“那是宋先生吗?"宋太太轻蔑的说:“那是他的躯壳。”
我真是呆得象傻子一样,再也没料到有这么的一幕.我满心以为宋家明两口子是恩恩爱爱的一对,他与新婚夫人是红烛面前相对笑,明珠却是长眠孤馆谁来吊.没想到他们痛苦得这么清醒.
车子门打开了,一个男人缓缓自车中跨出来,我一怔,不能不说他不象我,象是象,差不多的身高体形,但是他的一张脸——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冷的一张脸,他视太阳于无睹,浓眉下是沉郁郁的眼睛,深不见底,嘴唇薄而且缺乏血色,紧紧的抿着,他穿着黑西装,白衬衫,一条灰色的领带,黑色袜子,黑色皮鞋.
宋太太冷冷的说:“那个样子象是去吊丧,穿也穿得象吊丧。”
我却怔在那里,脚被钉子钉住似的,太阳晒得我一头一脑的汗,是的,孤芳自赏,孤芳自赏,明珠说得一点也不错。
他冷冷的走过来,自怀中掏出一张支票,jiāo给他妻子,正眼也不看我一下.宋太太看着他,眼睛象要喷出火来,终于他说:“这位先生找你,是你同学?"她接过支票,回屋子去了。留下我们两个人站在门口,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他向我微微欠一欠身,说:“让你见笑了。”声音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静,柔和。
他说:“请屋子里坐。”
我问:“方便吗?"我问得很直率.
他微笑,眼睛里没有一点点的笑意,"这里是我的家。"
我吃惊于他们夫妻说话的态度,一上来把我当作2,30年的熟人,他们间的争论,不和,一点也不隐瞒.
我跟着宋家明进屋子,宋太太早已不知走到什么地方去了,看样子宋家明回来是为了jiāo支票来的,不然我也绝对见不到他.女用人马上泡好了茶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