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叶警司在裁判署处见到郭振佳。
    “振佳,借地方说两句话。”
    “马上来。”
    “怎么样?”
    振佳笑,“你也很关心这件事。”
    “当然,把近况说来一听。”
    “她天天一早起来上学,坚持不要我接送,出门前总替我做好早餐,报纸一定放在桌上。”
    警司点头,“功课呢?”
    “三时半放学后找专人恶补至七时,有进展,但比较缓慢,这不要紧,主要是已经尽力,睡梦中也会喊出功课来。”
    “你的负担可是增加了?”
    振佳叹口气:“她也有极端痛苦的时候,同我说,街上似有恶魔呼召她回到yīn沟去沦落,好几次她觉得烂死街头反而慡快……”
    叶警司耸然动容。
    这时,振佳鼻尖冒出汗来,如同身受。
    老友把一只手放在她肩上。
    “你不会失望。”
    振佳笑了。
    就是那天,她回到公寓,发觉杏泉的功课本子撒了一地,人不知去了何处,抽屉里的零钱也被拎走,振佳的心直沉下去。
    走了。
    捱不住走了。
    有时,上进是天底下最辛苦的事,但是,她只差那么一点点。
    那夜,振佳睡得极差,辗转反侧,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天朦亮,她便出门去工作。
    打开门,发觉一个黑影蹲在门口,看仔细一点,是一个人,她颤声问:“是杏泉吗?”
    那人抬起头来,可不就是她。
    振佳拉她起来,把她拥在怀中。
    杏泉这次没有哭,只是紧紧握着振佳的手。
    那个月月底,她的功课终于追上水平。
    接着的路就比较平坦。
    振佳特别欣赏杏泉的静,真没想她那么懂得独处,不是特别留心,根本不会发觉她的存在,除了做功课及帮着赶家务,她喜欢阅读,只吃一点点食物,极之整洁。
    没有人会相信王杏泉曾经是个街童。
    可能吗?
    一个周末,振佳驾车到山顶去,目的地是私家路尽头的一间独立小洋房。
    甫下车,已有佣人开门迎出来。
    “郭律师请。”
    满面笑容,可见振佳是熟人。
    振佳走进会客室,没等一会儿,才喝了半杯茶,背后已经有人叫振佳。
    振佳转过头去,欢喜地喊声师傅。
    只见一位中年女士坐在轮椅上,对着振佳和蔼地笑。
    振佳蹲下握住她的手放到脸旁,良久不愿放下。
    “好吗?”
    “很好,”“听说你已考取检察官的职位。”
    “是。”振佳握着手仍然不放。
    “恭喜恭喜,你收养的孩子好吗?”
    “什么都瞒不过你。”
    “防人之心不可无。”
    “是,师傅。”
    “心里可是不以为然?”
    “不不不,”振佳笑,“我不敢。”
    她师傅也笑,“我一直觉得世上只有一个郭振佳,你不要失望才好。”
    “师傅太夸奖。”
    “叶警司好吗?”
    “仍然是终身好朋友。”
    师徒俩闲谈一会见,振佳推着轮椅到花园,又喝了一杯茶,才告辞离去。
    师傅当然绝口不提当年。
    但是振佳本人却记得一清二楚。
    十年前的某一个晚上,她因打架生事被抓进派出所,由师傅见义勇为保释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