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我们会在各种场合碰见。
    他永远那麽英俊时髦,身边一直有女孩子缠着他。那些女孩的大胆,足以使观者脸红。
    有些索xing与他挤在一张椅子上!手臂挂住他的脖子,而他呢,总有空过来与我打招呼。
    我有点烦恼。这个“侄子”迟早要给我找来麻烦。
    他不过想与我约会。
    吃一次饭又如何?我很好奇。
    这一生人我如描红簿的抄写员,一切要在界限中填上色彩,不得越雷池一步,我想冒一次险。
    那日我去取车子时碰见文通。
    我忍不住摇头笑,“你!”
    “我故意的。”他闲闲说。
    “怎麽找到我?”我不服气。
    “太太们,还有什麽地方才可去的?”他说:“还不是这几个地方。”
    我迟疑一下问:“你们呢?你们多数去什麽地方?”
    “我们?”他诧异,“怎麽。你有兴趣?”
    “如果你肯陪我的话,不妨见识一下。”我说。
    他并没有拍手称好,脸色反而很沉重,“你想清楚了?”
    “如你所说,吃顿饭有什麽关系。”
    “我是骗你的,”他说:“一切事qíng都是从一顿不经意的晚饭开始,然後如江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是吗?这么严重?”我微笑。
    “你不相信?很多人在开头的时候都以为他们可以控制场面,但到最後,感qíng本身有了生命,完全有它自己的旨意。”
    我笑,“那麽算了!我们不去吃饭了。”
    “不。”他拉住我的手,深深吻下去。
    我想缩手已经来不及。
    从来没有人吻过我的手。那感觉很奇怪,但非常的好。
    “我不止想与你吃一顿饭。”他说。
    “别说太多了,”我说:“你的车还是我的车?”
    “我的车。”
    他把车子开到郊区去,那个地方很偏僻,因驻有英军,故此开著西菜馆,风景非常好,价钱也不贵。他们年轻人很会得化腐朽为神奇。
    我喝著白酒,吃著海鲜沙律,说:“不错,不错。”
    “喜欢?”他笑。
    “会得上瘾。”我点点头。
    “你怕不怕?”他问我。年轻的眼睛纯如两潭子水。
    “我怕你年轻的女友来捏死我。”我说。
    最後的一道甜品他替我叫了冰淇淋,火烧雪山。多年也没有吃这道菜了。
    这是小孩子吃的甜品,我虽然节食,但也吃了很多。
    “好不好吃?直接了当是不是?你们吃的食物多数扭扭捏捏,什麽爱qíng果雪芭之类,一点也不实际。”
    我不知如何回答他好。
    “我很喜欢你;你有成熟女人的韵味,但没有沧桑。”
    “谢谢你。”我说。
    从来没有在一个晚上,听到这麽赞美之词。
    我伸伸腿,或许他说得对,就是这样开始的。一次约会之後,觉得有趣,觉得很投机,
    觉得有人陪好过独自守在家中,因为寂寞是人类最大的敌人,所以失去控制。
    我用手摸著头,想到老远。
    忽然我悲哀了,我应当怎么办?有没有指示?
    “怎么一回事?刚才你还好好的,现在又不快活了。”
    我不出声。
    “我们走吧。”我又胆怯。
    “好的。”他似乎很明白,“自沙滩那条小路走回去。”
    我与他走下去,小径用石板铺出,石隙中生出青苔,一边是沙滩,风景非常可观,像南欧某个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