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问这是什么地方,谁的地方,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地方,或是其他的问题。
    我只知道这是个雅致的好地方。
    露台上有两只皮蛋缸,种着两株白兰,大块叶子被雨淋得绿油油在风中颤动,一头一脑的爪形兰花,香得密密麻麻,满室迷幻。
    余生只要闻到口兰,便会想到今夕,是否七夕,有否月亮,无从辨认。
    他取出鹅肝浆鱼子及吐司,我正好有点饿,吃得颇多。
    都安排好了,大家都没打算天长地久,故此每次见面,都可安排得尽善尽美。
    不禁可惜相逢不在严冬。
    否则口冒白气相互依偎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他有很好的皮肤,身上亦无多余的脂肪,浓密的头发,打理得非常整洁,都是爱美的人,不住修饰,等这一刻的知音人。
    我把头枕他手臂上,两人挤在一张长沙发中,如动物般倦恋安全感,不想走动。
    雨还是没有停,这种雨,往往要下得墙塌落来,山玻冲垮,真是可怕,完全不懂得适可而止,一定要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我深深吐口气,趁着年轻,要有自拔jīng神,冰淇淋在吃的时候享受,吃光了也就是吃光了,要站起来走,切莫赖在空碟子前哭闹惹人憎。
    不过都说理论永远在那里,实践起来非常困难。
    昏昏沉沉间我熟睡。
    他替我盖上一张薄被,而长窗也被关上。
    鼻端里还尽是花香,如躺在云端做梦,但愿长眠不醒。
    醒时他用耳机听音乐,待我梳洗完毕,他载我吃晚饭。            
		  
           
    临走时看看天空,霓虹光管都升上来了。
    他拉我的头发,待我转过头去,拥抱我。
    恋爱中的人永远有种水汪汪的感觉,大约是睡眠不足,jīng神恍惚,好像用力一按皮肤,那处便会微凹下去,要过一会儿才会平复,很容易受伤。
    要当心自己。
    老板进来同我说:“你的黑眼圈快碰到颧骨。”
    我看他一眼,冷若冰霜。
    他说:“四个星期,九月一日回来上班,否则你可以辞职。”
    他推开门走了。
    九月一日,届时夏天已经过去,我的假期也已经过去,真不能想像在这一切过后人还能活下去,真讨厌。
    很多寡妇也这样活着,在英俊突出不可多得的配偶化为飞灰之后,仍然生活着,不然又怎么办呢,世上有什么事不会结束,有什么事到头来不是一场chūn梦。
    我把脸埋在双手中。
    他是有一个有妻室的人,与他结合太复杂太劳累,完全不合经济原则,不值得。
    不要去想它,不要。
    每次出去都努力打扮自己,发型师被我整得要跳楼。
    不不不,这边太直,熨松曲一点,左角略长,请修短,流海要似风chuī过似的,剪狗牙最好,……往往消磨一整天。
    终于弄好了,不过像不经意的狮子狗。
    不晓得他有没有同样地为我化心血。一定有,有什么是偶然的呢,也许为一条领带,也对镜端详良久,他妻有没有疑心?
    老板再三说:“九月一号,不见你就当自动辞职。”
    他很生气,因为我没有对他倾心,他甚至心痛,因为除了他,别的男人都不配。
    我与雷传湛坐船出海,住在船上三日。
    趁还能晒太阳时真要尽量吸收金光。
    女人上了三十还曝晒当心皮肤变树皮。
    我亦快要收蓬。
    雷说:“如果我同你有半年光景,可以往巴贝多斯,世上最美的珊瑚礁,你又那么爱水,我们可以连日连夜在水中玩耍,化为水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