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无忧,你回酒店好好地休息,我事毕来找你。”
    “无迈,我陪你去,我觉得你需要人陪。”
    “不,我一个人去。”我坚持,“你请回。”
    “无迈,你哭呀,你不要压抑自己——”
    我扬手,叫住一部街车。
    “无忧,回酒店等我消息。”
    我坐进车子,吩咐司机开往落阳道。
    司机是一个年轻人,车上播放着卡式录音带,那首歌是夜来香:“我爱那晚风清凉——”歌女的声音轻快而甜蜜,车窗外的晚凤扑上我的面孔,我整个人如在梦中。
    我累得说不出话来,把头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目。
    小山的脸是那么平静。
    七点半。他让她开着那辆保时捷,那么快的车,那么放dàng的感qíng。
    如此的làng费,一条jīng壮的生命,从此他离我而去,再也没有纷争,再也没有长远的等待。
    我用手掩着面孔。
    “小姐,到了。”司机说。
    我掏出钞票付车资,蹒跚地上楼按铃。
    老人……可怜的老人……唯一的儿子,白头人送黑头人……叫我怎么开口。
    女佣来开门,“少奶奶。”充满了惊奇。
    老太太迎出来,“这么晚,是谁?无迈?”她过来握住我的手。
    我呆呆地看着她。
    “无迈,”她叹口气,“我只有这个儿子。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我替你出气,他一回来我马上教训他,你权且忍着他,当给我面子,无迈——”
    “妈。”我打断她。
    “老头子,老头子!”老太太扬声,“快出来呀,无迈来了,让小山气得什么似的。”
    陈老先生披着晨褛出来,“怎么小山还没有回来?”声音里充满歉意。
    “爸爸、妈妈,小山汽车出事,当场丧生,我刚去医院认尸回来。”
    陈老先生一只手刚穿进褛的袖子里,僵在那里,双眼如铜铃似瞪着我。
    我颓然坐下来,这是我一生中最难捱的时刻。
    陈老太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无迈,你说说清楚,”她气急败坏,“你——”
    她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我与老女佣去扶起她,陈老先生却象泥雕木塑一般。
    我低下头,吩咐女佣去唤医生。
    陈老先生回他的书房,锁实了门。
    等医生来到,替老太太注she完毕,她拥抱着我痛哭的时候,天已蒙蒙亮。
    我沉默地拍着老太太的背脊,瞪着天空。
    一种奇异的紫灰色,衬着山脚的蛋白。
    我心出奇的宁静,大学时小山把我带出去玩,常常疯到天一亮,猛地抬头一瞧,天就是这种颜色。
    老太太哭诉:“……我们没有做伤yīn德的事……只得他一个儿子,他虽好玩,人并不坏……”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会这样结束。
    老先生自书房开门出来。
    “无迈。”他叫我。
    他忽然衰老了,憔悴的脸刻满皱纹,白发蓬松,用手扶着椅背支撑体重。
    “无迈——”
    “爸爸。”我过去扶住他。
    他低声说:“司徒律师去过了。”
    “是。”我呆木地说。
    “车里还有一个女人。”
    我不答。
    “无迈,小山对不起你……”
    “爸爸,那是他的女秘书,好几十岁的人了。”我说下去,“他们大概自公司出来,把她放下,就要赶来赴约,谁知就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