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受长生_作者:云汜(31)

2019-10-16 云汜

    “什么法子!”花不如阴为晴,“道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您是咱醉花阴的大恩人,你一声令下就是衙门我都给你搬来!衙门正为铁怀恩的事急得团团转呢!”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为官府火上浇油了,周涣摇头:“非也,不是帮贫道,而是帮璇玑姑娘,也是帮花妈妈自己。”
    声音轻轻的,带着无奈。暗香幽幽,窗台上冬牡丹含羞带怯。这句话钻进花不如的耳朵,涂满亮绿脂粉的厚重眼皮蓦然掀开。
    花不如噗地笑出声,挥绢道:“小道长说什么呢,什么璇玑?捉鬼便捉鬼,捉鬼的报酬我花不如难道会少给不成?”
    “既然花妈妈与贫道推太极,贫道便直说了——璇玑的事,花妈妈难道一概不知么?”说完,他从袖里掏出本陈旧物什。
    很是老旧的书皮,白底黑字写着三个字。刚从黑市地摊上重金淘的,有点肉疼。
    花不如看到那三个字时,猛烈地抽搐了一下,踉跄后退,跌坐在凳子上。——牡丹判。
    这个女人有着臃肿难看的身材,浓妆艳抹的妆容,尖利刺耳的大嘴,最擅长用一副金算盘抽筋扒皮,淮城画舫老板最怕招惹这个同行,这样市侩刻薄牙尖嘴利的一个人,完全没有二十年前那个温怯内向的花不如的影子。
    花不如深吸一口气,艰难道:“道长,原来你都知道了……”
    周涣摇了摇头,将在玉虚幻境里看到的简单说了,道:“也不全然知道,不过也足够了。此书是贫道特地去黑市淘的,花妈妈既然将故事写下来,是想让世人铭记璇玑姑娘的悲剧,既然如此,何不现在说出来,也算痛快?”
    “痛快?”花不如闭眼,冷笑一声,“道长,你没亲身体验过,不理解其中爱恨,自然说得轻巧。”    当年,老鸨见到回来的摇钱树,心疼得不得了。但渐渐发现事情往不可控的方向演变——璇玑疯了。她总是歇斯底里地尖叫,见到男人就犯疯症,上一刻还在甜腻腻地憨笑,下一刻便拔半根钗子要刺穿人的颈子。
    “许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了吧。”老鸨选择采用委婉的字眼不刺激人,“可这样既跳不了舞,也接不了客,画舫从不养吃白饭的闲人,难啊。”说着便又收拾了几次烂摊子,渐渐没了耐心,留着个疯女人对谁都没有好处,她是开画舫的不是做慈善的,于是老鸨不顾花不如的哀求拍开房门。
    璇玑正在跳舞,只见两只光滑纤细的脚踮在地毯上,瑞兽吞吐白烟,若没有看到那双无神美目与凌乱长发,险些还以为她恢复正常了。
    “悲思陶……悲思逃……”喉咙已经干哑,呕哑嘲哳难为听,但璇玑还在唱着,这也是她在疯癫后为数不多的记忆与技艺。
    又是这首曲子!花不如简直恨透了这首曲子,璇玑因她名声大噪,因她结缘窦靖夷,窦靖夷允诺为她填词,可到最后姑娘疯魔了,词还是缺的。
    花不如一把扑过去抱住璇玑的腿,在粉纱里扬起泪水滂沱的一张脸,苦苦哀求道:“姑娘,我求你,我求你了,你莫作践自己!”旋即泪流满脸地望着老鸨:“妈妈,姑娘也为您赚了不少钱,难道您一点恩情也不顾么?”
    “能让我养她一辈子?我是开画舫的不是开慈善的,养个人可不是多双筷子那么简单。”老鸨反问,招呼打手拖住璇玑手臂。打手碰上她的刹那,璇玑发出见到洪水猛兽的大叫,躲在花不如身后。
    “瞧瞧,这样子接得了男人?疯不疯傻不傻,洒扫之事更是难上加难。花奴啊,你自己只是个丫鬟,你以为靠你能保住她?”老鸨道。
    是的,一没了主子的丫鬟,有什么底气保护他人,不被扫地出门已是最好。
    耳畔回旋起璇玑的话。当时,灯烛并不亮,她的笑容却分外鲜明且清晰地印在脑海,她说——我救你,不是让你来伺候我。你的嗓子润,适合唱曲儿,或者弹琵琶拨箜篌也极好,能靠手吃饭便不要出卖身子。
    从收她为丫鬟,到跟她说万物不如你,昔日是她护她,今日也该她还恩了。
    花不如扑通跪地,咬了咬牙:“妈妈,我代姑娘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