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感叹了几句,说小小的莱州城竟然人杰地灵,出了一个三鼎甲的榜眼不说,就是随随常常的一介妇孺,其医术竟然也如此精湛。他听了郑嬷嬷的话后心头也生了芥蒂,这回特地没有请宫中御医,而是请了回春堂擅长妇科的吕长春大夫过来。
吕大夫惯常行走京中权贵之家,所以对于诊治俞王妃也没什么受宠若惊的表情。细细询问过贴身服侍的郑嬷嬷之后,对下针之人手法的精准大为赞叹。说没有个二十年的功力根本拿捏不准穴位的深浅,王妃的颓势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扭转……
当得知施救的是一个年纪甚轻的小姑娘,吕大夫大为惊异,吵着要过去结识一番。
刚才救人时还一脸镇定自若的顾瑛一张脸窘得通红,却还是大大方方地阐述自己对于针灸的一点心得。末了还极为谦逊地说自己只是医道上的末学,只因一心钻研针灸,所以在这上面比别人略有感悟。事实上,她对于如何诊治如何开方都只学了个皮毛。
吕大夫听了哈哈大笑,心里倒是极为喜欢这姑娘的坦诚。说很多人都是贪多嚼不烂,学了这样又想那样。其实医道一途博大精深,若是静下心来一辈子多半也只能精研一两样。
张老太太在莱州老家时本就擅长妇科,吕大夫浅浅请教几句就知遇到了高手。又深谈半刻钟后,往日升起的一点骄傲竟全数湮灭。临了时深深一辑,说改日再登门拜访,还请老太太不要嫌弃他这个学生岁数大。
张老太太无限错愕之余,心底也有点小得意。用了丰盛的晚饭,又得了厚厚的赠礼,最后连端王都亲自过来把她送出门时,老人家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风光过。
转过五全福禄寿钩子莲影壁时,正巧看见两个仆妇抬着俞王妃刚刚用过的软轿。
那些褥子枕头大概还没来得及清洗,多少还有一股子难以消散的血腥味。这回处在干净雅洁的别庄,那股冲鼻的怪味儿就越发明显。顾瑛跟祖母在莱州乡下见惯这些带血污的场面,连眉梢都没动一下。不想却在转身时,眼尾划过一道璀璨至极的光芒。
她不由停住脚步望向装扮得精致舒服的软轿,嘴里也不自觉地“咦”了一声。
张老太太向来知道这个孙女儿心细如尘,就回头问怎么了?走在前面的端王和吕大夫听到后面的动静,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顾瑛摇摇头,在别人的宅子里本来不想多事,却实在磨不过自己的良心。就快步走过去追上那两个仆妇,用手指一一捻过鲛纱轿帘上精美的玉坠角。待摸到第三颗和第九颗时使劲儿一捏,本来应该坚硬无比的玉石竟然应声而碎。
在场之人包括端王在内尽皆勃然变色。
顾瑛用手心托着碎成小块的“玉坠角”,仔细嗅闻了一遍后道:“这个应该是经过炼制的玉髓,先把整块玉髓磨成粉,加入药材后定型。仅凭肉眼难以察觉,但是这个东西在一定的角度下会产生五色晕彩,这是普通玉石绝对没有的。”
她向来耳聪目明,做一件事又喜欢专心致志,把东西放在鼻尖边分辩边解释,“玉髓是在牛膝、大戟、芫花、水银和斑蝥粉里熬煮过的,虽然分量不是很重,但都是峻烈利水通淤之药。这点剂量对正常人没什么关系,但对有孕之人就不一样了……”
张老太太眼睛利,早就看见端王的面色黑沉如水,就笑着打哈哈,“这丫头哪里看见过什么玉髓,不过读了她祖父留下的几本医书,就跑到大人面前显摆来了。快点跟我回去,今晚罚你把《针灸节要聚英经》抄写十遍!”
吕大夫也查知不小心窥破了人家的内帷之事,一时间也觉得颇为尴尬。听到张老太太的话后就故作惊喜道:“顾老大人竟然还有医书留下来,可容我前去一观?正巧我要回城,不如请老太太和顾姑娘和我一路?”
两个老辣成精的人带头往外走,顾瑛再不懂人情世故也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欠妥。忙把碎玉髓倒在王府总管魏大智的手里,转身小跑跟在祖母身后。
魏大智象捧着一个烫手山芋一样,头低得不能再低。良久才听到端王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查,使劲儿给我查,看到底是谁在里头做的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