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不觉得眼前这位少女神经质的发言是假话。
至少,有一半是发自肺腑的。
对面的少女还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着,活像只雕花笼子里的贵族金丝雀,“那个俄罗斯人说的居然是真的,我当时还怀疑得很呢。那个人真是看一眼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也只有狄更斯这个木头架子才会相信。不过......如果他骗我的话,我也一定饶不了他。”
她得意地挥挥小拳头,温柔的目光轻柔地笼罩白发少年,脸上是与年纪不符的,恬静的慈爱,“妈妈居然现在才找到,真是做母亲的失职。”
“嗯.....”这位可人儿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怯弱的双眸水汪汪的,“好孩子,你愿意坐下来陪陪妈妈吗?”
“我......”神上朔张了张嘴,惊讶地发觉自己声音黏糊细微得不像话。他清了清嗓子,在那位女性慈祥的目光下,艰难地挣扎了下。
“算了。”他自暴自弃地拉开椅子,顺从本心坐下来,控制着想要掉眼泪的本能,缓缓问道,“您叫住我是有什么事吗?我想,我们应该没有见过。”
“不,我们见过,只是宝贝你忘了而已。”金发女性哀伤又坚定地摇摇头,她伸出手来,像是想要摸摸神上朔的头发,少年下意识的躲闪使得她眼神黯淡了一瞬。
“抱歉我.......”神上朔下意识地道歉。他现在还是不习惯被熟悉的人以外的人触碰,但看到少女的悲伤,他也情不自禁地心中酸涩。
“没事的Mon amour,”女性很快振作起来,眼神柔软得就像是月光下得塞纳河,“这是我的错误,要不是......”她欲言又止,皱起眉头,仿佛是在消化什么难挨的时刻。
过了半响,她眼含期待地抬起头来,亮闪闪地出声道,“宝贝儿,我是说,你愿意跟我重新认识一下吗?”
“我以居伊·德·莫泊桑的名号起誓,我的心肝,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神上朔的心脏再次颤抖了下,轻轻缓缓地扩散痛感和酸意。理智告诉他,他绝不应该这样相信一个今天刚认识的陌生人的鬼话。
但是......
“我叫神上朔,很高兴认识您。”他听见自己小声地,不带一丝停顿地交付了一颗心的信任。
一个孩子的信任。
“哦哦,原来这是你现在的名字吗?”莫泊桑听见这个名字的一瞬,就拿被冷落的羽毛扇半遮住自己的脸颊,不叫人看见上面的泪光,“真是个好名字......”
"比我那时候起的Estelle可好太多了。"被偏爱遮蔽了双眼的年轻母亲喃喃道。
“星星?”神上朔重复了一下这个女性用名,想起来这个古法语用名的含义,询问道。
“对,你小时候就像是一颗小北极星一样,笑起来叫人心都化了,只是......”宝贝你绝大多时间都在哭泣。她想了一想,又重新高兴起来,“你现在长大的样子也是真好,又聪明,还长了一张足以令所有女孩子倾心的漂亮小脸蛋。”
“真好。”她满足地重复道,勾起一对儿甜蜜的小酒窝。
神上朔也慢慢软化下来,眉眼无害地弯了弯。他想起一个最不合理的问题,问道,“您是怎么认出我的呢?明明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见了?”应该有十几年的跨度了吧。
“我的甜心。”年轻的母亲神秘地笑起来,双手合十举在胸前,声音仿佛一阵教堂十字尖上回想的圣乐。
“血脉永远牵动着你我,将我们的心紧紧系在一起,那是时间也苦手的印记。” ......
神上朔跟自己的这位“母亲”交谈得很愉快。他们选了几个妥当的安全话题, 围绕着甜点的口感, 味道和点缀水果的味道讨论到窗外街角的风景。
与莫泊桑交谈是一间很享受的事情, 他发觉这位母亲虽然把贵族式举止中优美高贵的那一部分拿捏得死死的,但语调语气却放得不能更亲切柔和,单单只是听她说话都能感受到如沐春风的温柔。
还有一点很叫他惊喜, 那就是他们两个人的爱好口味大体上是相同的, 因此总能在谈话中挖掘到有意思的惊喜点。虽然这其中可能确实有他们俩都有想要融洽聊天的缘故,不过这一点小小的羁绊证明有足够抚慰神上朔激荡的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