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耻心?我并不是很能理解你的愤怒呢。”莫泊桑像是听见了什么新奇的词汇,好奇地看着怒视她的国木田独步,不解道,“我为什么要有这种脏兮兮的情绪?”
她脸上的神情仍是让人联想起清晨玫瑰的天真纯洁,只不过谈吐出来的字眼却是铁器般的冰冷的,“我只是小小地帮助了一下我们母子俩的恩人,顺带捎出了一个没脑子的蠢物,这有什么关系吗?”
“你......”国木田刚想说就因为你们昨晚的死伤情况有多惨重,就听见他的教导者缓缓开口打断了他。
福泽谕吉:“恩人?你是说巴尔扎克?”
“当然是他,不然我才不白跑一趟呢。”莫泊桑笑着说,漾起甜蜜的梨涡,“欠人情嘛,大家不是都说还上才是正确的事情吗?”
天真的残忍。福泽谕吉在心中叹了口气,最终敲定了少女的定义。
在莫泊桑眼中,世界的一切就好像是以她为中心展开的,糊上了一层自我感知的视角。简单来讲,莫泊桑在意的东西就有了温度,就是活生生的,也就是是可以感同身受的。她不在意的便是冷冰冰的器具,例如死伤的人命,怎样都无所谓,反正存在感稀薄得很,影响不到这位大小姐。
但也许这个范围中,神上朔是游离在外的。也许是童年经历的缘故,成了唯一可以被她正常地,真实地,感受理解甚至是优秀共情的——“人”。
福泽谕吉若有所思,如果不是他们往后的计划,今天孤身前来的莫泊桑可能就真的不会那么完好地回去了。
“行啦行啦,先生您就暂且先让让吧。”莫泊桑等得也有些不耐烦了。她也不是很想计较刚刚这两个人称得上冒犯的话,转身向后面走去,“我可不想管这些麻烦事,我要去找我的小宝贝儿了。”
“今天一定要把这根肋骨了结才行。” “Mon amour, 来, 站直。”看到里面的神上朔, 莫泊桑慢慢勾起一个微笑。她伸出浑圆的手臂抱了抱略显僵硬的白发少年,柔声安慰道,“亲爱的, 一会儿的过程可能会有点痛, 答应我,忍一忍好吗?”
她小扇子似的睫毛在细嫩的皮肤上面打上了柔和的阴影,看上去像一抹哀伤的倩影, “如果可以, 我也不想要宝贝儿你这样疼。”
“没,没关系的。”活像只被埋在玫瑰香水儿里的仓鼠,神上朔勉强挣扎出一个脑袋,艰难地点点头,“请不要担心。”
“那就好。”
觉得差不多跟自家亲爱的亲昵够了, 莫泊桑微微一笑, 松开了禁锢神上朔的双手。
紧接着,这位娇弱的镶金玫瑰的气场随之一变。她摘掉左手覆盖的蕾丝手套, 闭上眼睛,缓缓抬起坦露赤红纹样的手掌, 就好像上面压着什么重物一半,托举到神上朔胸前的高度。
莫泊桑将娇媚的女声音调拉得沉了些, 拿捏起特殊的腔调, 每一次的停顿转折都像是古调的鼓点, 显现出脱落脂粉气的神圣庄重。也许只有在这个时候,她身上才能剥落出一点圣少女的味道,而不是风流成性的贵妇人。
她看向虚空,天空蓝色的眼瞳渐渐迷蒙,缓缓呼唤道,“空虚混沌,翼侧黑渊,降灵水纹。”
神上朔身形一顿。他能感觉到,有什么涓涓的热流由雾气汇入他的脉络,微微痒着,熏养得皮肤泛红,浅浅地顺着纹路盘踞在肋骨的位置。
暖暖的,像一团不烫人的烛火。
“光现,影伏。”莫泊桑宛若一位吟游诗人,双手合十吟唱道,“昼夜相隔,晨昏相望,气横水雾。”
“!”神上朔忽然感觉肋下一痛,是那种刀割般的刺痛感,触电般迅疾一闪。这柄尖刀先是一点点割开阻碍的纤维群,再慢慢地敲击细骨,造成荡漾开来的钝痛。
那边的莫泊桑还在念颂,“天地成,四海定,万物生。”
“嘶——”神上朔支撑不住似的猛地跪坐在地上,身体控制不住地打哆嗦,嘴角泄露出破碎的,像是泣音一般的声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细小的圆粒,缓慢地在他的肋骨上鼓出了一个小包,伴随着向下钻扎的,根茎一半的剧痛。那种痛意忽轻忽重,细麻地啃咬骨髓,戏弄般的磨人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