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是我没有搞清楚事情。”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判断,中原中也爽快地道歉,旋即松开了压制神上的手,搭着他的胳膊把他扶起来。
“您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冷不丁第,中原中也听见耳边的声音喃喃道,“您不应当狠狠地教训我一顿吗?在我这样粗暴无礼地对待您庇护之人之后?”
“你在说什么啊?”中原中也眉头揪得更紧了,“那本来不是你的错吧……你干嘛……”
“您真奇怪,比起我这个第一次见的人,您不应当信任您熟识的人吗?“神上朔以一种梦呓的语气嘟囔着。
“什么啊,我也是有自己的判断的啊小鬼!倒是你,又没做错什么,倒是理直气壮地反驳我啊!真的是,摆出种样子给谁看啊!”
“我以为,不挣扎的话,您会打得轻一点?说到底,我也是有私心的。”
“这算是什么鬼私心啊!”中原中也没忍住摸了摸那一头白毛,摆摆手,“快回家去吧,奇怪的小鬼。”
您才奇怪吧,口是心非的好人先生。这句话在唇瓣上挣扎了半响,终究没有逃脱出来。
谢谢您。他向少年离开的方向微微点头,以示致意。
这世道真是奇怪啊,孩子的躯体里塞得却不是孩子,是流淌的粘稠毒液,倒是神明的身躯里却被塞上了柔软的内核,被束缚在毒液之间。
遇到了很好的人,今晚回去把结尾写掉吧,想开新的文章了呢。 他不应当告诉松平先生这件事的,神上朔有些愧疚的想。这个可怜的老实人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哆嗦地连稿子都拿不住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您,您居然会遇到这样的危险。“他脸上的皱纹晃动着,嘴开的奇大,活像个被人盯上菜园子的八旬老农。
“嘛,其实我并没有出什么事情,只不过是一场误会。那位小先生是很好的人。比起这个,不如先看看剩下的结尾吧,松平先生。”神上尝试安抚受到惊吓的编辑先生。
“就算您这么说,我也……”
“安啦安啦,好好看书啊松平先生。”
“不要妄图转移我的注意力啊神上老师!”
“原来老师是这么狡猾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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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回到家的,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蜷缩在旧垫子上了。
我唯唯诺诺地抱着膝,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情将我关在了这里,它冰冷酸涩地在我心间蠕动着,在我心上啃食出一个又一个空洞,然后将粘稠的黑浆填补上去,胀得我一阵反胃。那种悬空着的满噎感顶着我的上颌,涌出胃囊里的苦汁。
好冷啊。那是一种打心眼的冷。寒颤从我的血管里打着旋飘出来,拨弄着纤维,黏着在肌肉上,引起全身一阵一阵的痉挛。我这是怎么了?我想哆嗦着问自己,但竟连声音也不能发出来了,能发出来的只有一点甜腥味。
我本想掏出手绢清理一下口腔,却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破了手掌。我勉强凝神看过去,原来是一朵枯萎的玫瑰花,不仅花瓣已经被揉得七零八落了,连花心都开始泛黄了。
玫瑰花?玫瑰花!
我想起来了,这不是我想要送给水野小姐的那朵玫瑰花吗?那个卷走了我全部积蓄,摆着一副嘲弄人的嘴脸的女人,高高地将这朵花抛开,“啪”地一声落在垃圾桶旁边。
哦呀,原来是这样吗。原来我已经没皮没脸到了这种地步了吗,居然连最低等的尊严都可以不要了呀,可以高高兴兴的像只哈巴狗一样把这个衔回来?
我捂着脸,面皮极其夸张地扭动了起来,整条嘴唇拼命地往上提着,做出笑的样子来,眼睛被颊肌挤成一道像向下耷拉的弧线。
笑出来啊,快点笑出来啊!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了吗?把那种恶心的滑稽神态摆出来啊!
我近乎是癫狂地用手提着嘴角了。
在那层遮蔽住我的笑泪下,一张张可怖又熟悉的笑面闪过,有酒馆老板的,有水野小姐的,有亲友的……不,这哪里是脸啊,这明明是一具具黑黝黝的折射出绿火的骷髅头!他们狞笑着,带着他们肮脏的影子一起,根根扎进我的头颅,挤眉弄眼地看着我痛得满地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