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还笑了笑,烟嗓低沉沙哑,像卡在心窍的小勾子。楚辞一刹那觉得自己像个怀春少女,反正心跳得不听使唤了,结结巴巴地:“Wel……啊不是,欢,欢迎啊。”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把车停好。”景木榆冲他晃了晃勾在小指上的钥匙示意,开门坐进驾驶位,将堵在主干道的车挪开,找了一个正经车位倒进去。再下来的时候,手上拎了一大袋什么东西,楚辞站在大楼防盗门口定睛一看,是袋周黑鸭。
景木榆见他瞩目,扬了扬袋子:“服务站看到,顺便买的。”
进门的时候景木榆制止了他的客套话,两人在一条沙发上各坐一边,带着塑料手套沉默地啃鸭脖子。楚辞乍获此空投,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沉浸在一种不太真实幸福氛围里,边啃肉边偷窥右边坐着的tree,觉得简直太幸福了,幸福得神智恍惚,已经把之前的青春烦恼忘得精光。
但是鸭脖啃到一半,景木榆冷不丁开口了:“现在可以说说了吗?”
他老谋深算,玩儿攻坚心理战,一个小时前不肯说出小秘密的楚辞现在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景木榆胜券在握,看着吃饱喝足的一脸惬意的少年先是愣住,然后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随后如他所料,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自己单方面,在赌气。”
景木榆没出声,静静地看他,等被已经撬开话匣子的少年继续说。 楚辞沐浴在景木榆等候的视线下,停滞的思维努力开始运转起来。
“我以前……以前不是在欧美那边打CS职业嘛,”楚辞皱着眉费力地回忆,梳理来龙去脉,努力讲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欧美是老牌fps战区,大家都强,我们是个全华队,我是里面最小的,别的队员他们都在国外打了好几年了,一直没多大成绩,其实已经没什么信心了,再加上年龄到了又要面临退役,等于说辛辛苦苦打了几年连个水漂都没有。”
“那时候队里的气氛除了我以外,大家都特别丧。”
“然后,我也不记得什么时候了,好像是16年那会儿的某次比赛,我们止步前四强,前三都是欧美本土战队。那次比赛的冠军战队里的狙击手在比赛后宣布正式退役,他是北美第一狙击手,场下特别多他们的迷妹粉丝,当场就哭成一团。”
“我们队灰溜溜坐在下面,队里年纪最大的那个突然也哭了,说要是他退役后也能有这样的待遇就好了,混到现在什么都没混出来,还多了一身病。”
“……我们都没说话,挺多人眼睛都红红的,电子竞技真的太残酷了,哪怕付出再多没有成就你就什么都不是。”
景木榆点了点头,他明白。
“后来在后台他还在哭,止不住,我看着也难受,把他劝进休息室想调动一下气氛,就强打精神跟他夸口说别哭了三哥,killer北美第一狙击手算什么,他都退了,以后的比赛就看我这种十六岁狙击界的长江后浪一路带你们把fps奖杯拿个大满贯。他破涕为笑,我催他去洗漱间洗把脸,他一走我转头就看到killer在我背后。”
“我没想到他听得懂中文……反正他对我笑了一下,特别讥讽,说你们中国人来和欧美争夺fps的席位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他现在退役了,也有中国人来外网看他直播,就算他和巅峰时期比大不如前的操作也被中国人吹捧,封神。我记得那时候汹涌而来的愤怒,这种情绪有一瞬间填塞了我整个脉络,我听见我牙齿在“咯咯”作响。但我还得亲手将这种无用的情绪填塞回去,因为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起码暂时是事实。我们对于欧美老牌战队来说,的确什么都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也没有。我拿什么去愤怒?我有什么资本生气?无能狂怒,徒增笑料。”
楚辞慢慢地说:“我还记得他那句话‘欧美退役选手在你们中国都是神,可见中国现役选手到底水平多么rubbish,垃圾’。”
少年一字一句地复述,脸上咬肌鼓起。他深吸一口气,极力扼制住愤怒的情绪,景木榆在那张总是笑嘻嘻没心没肺的脸上第一次见到潜伏的隐忍和不甘:“我很想跟他证明自己,但是我没有底气。我们除了在不入流的小比赛里夺过冠外,别的一无所成。队里成员年纪普遍偏大,管理也有问题,他们出国早,曾经也是报着一腔电竞热情来的,但是蹉跎到现在已经所剩无几,像一滩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