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令人难过,每个人都爱而不得。
夜晚。
男生。
楼下舞池里,无数只手搂着无数支细腰,无数个胯贴着无数颗丰臀,摇来荡去,群魔乱舞。这个酒吧有两副面孔,凌晨钟声就是一个分界点。易青巍两指夹着杯口,再往嘴里灌了一杯,眼眸垂着,看一楼台上弹键盘的男生。
左手摸出电话,挨个儿拨了几通。等了一会儿,来的只有沈乐皆。人还未落座,易青巍先把空酒杯敲在桌面,替他满上。
“明天没班?”
“没。”易青巍再要说话,腹中胸前全是翻涌的酒气,闭嘴缓了缓,摇头,开口,“跟同事换班了。”
沈乐皆坐下了,没有要喝酒的意思,抱着手臂问他:“换班?什么事儿能让你换班?”
将酒杯往前推一寸。
“喝。”
“我只是来看你是怎么回事儿。”沈乐皆瘫着个脸。
“行。”易青巍挑眉,手腕一转,把长臂收回来,仰头自己干了,“看完您就回吧。”
三首曲目演唱完,换了个乐队上来,键盘手也换了,胡子拉碴,膘肥体壮。易青巍撇开目光,不再瞧了,回头,撞上沈乐皆的眼睛。
“看什么?”他并非询问,而是对沈乐皆的打量表达不满。
“你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了。”
“有事。”
“没事。”
“你告诉我。”
“啧,烦。”易青巍撑着扶手站起来,钥匙隔空丢到沈乐皆的怀里,“你开,送我。”
喝完酒的身体很热,易青巍却把自己裹得很紧,很完全。藏在臃肿硕大的羽绒服里,乏力地窝在后座,头靠车窗,昏昏欲睡。
“我们高中时是什么样的?”他声气微弱。
“怎么了?”沈乐皆瞟一眼车内后视镜,视线所及之处只有易青巍因死命抓紧衣领而泛白的手指。
“想回去。”他轻轻地说,闭上眼睛,已然在憧憬。
“男孩喜欢上男孩是什么样的?”易青巍再次发问。
“什么意思?”
易青巍的眼珠缓慢转向驾驶座,身子也徐徐撑起来凑上前去。不耐到极致就是平和,他庄重地说:“沈乐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在我问出第一句之后,用第二个问句来反弹我。”
“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沈乐皆固执得很。
易青巍放弃了,软趴趴恢复原样:“字面意思。男孩喜欢上男孩的结果是什么。”
“你替谁问的?”
宋野枝吧。
也好像是自己。
可自己已划不进意气风发的男孩的队列中去了。
“没事。”
“结果?你不如说下场。”
易青巍半躺着,绷紧了胸腹笑起来:“至于那么惨吗?”
“你……”
沈乐皆没再说下去。
此后的一路,他们的对话就终结在这一个“你”上。各怀心事,沉默无言。
“咔哒——”
钥匙转动。
“啪——”
灯打开。
客厅的电视荧幕亮着,只有画面闪动,静音。过长的毛毯垂到地板上,有人蜷在沙发里,露出一颗毛茸茸的头。
“你在这儿干什么?”
毛毯拉得盖住鼻梁,平直地露出眼睛,宋野枝默然看他。
“等你。”
易青巍的头在此刻昏沉起来,热气烘至每一根神经和血管。
“我记得昨天说过让你回家。”易青巍状似平静地说。
“说过。”
“那你在这儿干什么?”
“解决问题。”
易青巍垂颈,捋了一把头发,从额头到后脑勺。宋野枝缩了一下脚,让出空位来,然后他顺势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