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_作者:绿山(145)

2020-09-12 绿山

    他还说:喜欢一个人,是战争开始,是自己和自己打架,困斗。上了战场,本就是视死如归,手无寸铁,怎么能不受伤。除非没有爱。

    易青巍的车渐远,沈乐皆身披浴衣出来找人。

    两者的影子都变得模糊。

    还差一句。

    不过,不要过于害怕,伤也无妨。    那天,当真没有一个人送他。

    吃过晚饭,没有人说话。

    宋野枝开始收拾碗筷,端到碗池里去。原地呆呆站了一会儿,他拧开水龙头,放水,挽起袖子,一个个碗,一支支筷,仔仔细细洗干净。

    拉上行李箱的手还在滴水,湿淋淋淌下去,将铁灰色的箱包染成深黑。

    宋英军还要抬脚走,被宋野枝一句话拦在门槛里。

    “爷爷,陶叔,就送到这儿吧。你们在家好好的,我走啦。”

    他挥挥手,大步向前,消失在夜色深处,长巷尽头。

    晚间高峰,车水马龙。

    “这还是开春以来第一场雨咧。”出租车司机突然说。

    听到这话,一直埋着头的宋野枝抬起脸来。细如牛毛的雨落到窗上,司机开了雨刷,拿上干毛巾去擦车外的后视镜。

    车窗摇下,雨景壮阔。

    车流停滞不前,道道车灯乱横,角度不一,捣破黑夜。雨丝跳进灯光的地盘,此方世界更添混乱。

    红白光影里,雨的真身变了样。

    “像雪一样。”宋野枝说。

    司机也去看,没看出名堂,但还是接了话。

    “正说呢,刚过去的这个冬天居然没有下雪。”

    “不下雪是稀罕事吗?”他问。

    “少见呀,北京几乎年年下。”

    “哦。”宋野枝重新低下头。

    “你不是北京人啊?”司机乐呵呵的,“我听你有北京腔呢。”

    “只在这里待过一年。”

    从冬天,待到另一个冬天,然后在春天时离开。

    “那你是哪儿人?”

    宋野枝想来想去,笑笑:“我也不知道。”

    司机指了指后面的行李,问:“那你要去哪儿呢?”

    “伦敦。”

    “啊!我说呢……正开学没多久。”车群松动,可以挪移,“留学好啊,读完了回来建设祖国。”

    宋野枝没再说话,只点了点头。

    到了机场,司机下车帮他搬行李。两个行李箱,一个躺在后备箱,一个躺在后座,他费力地提下来,不忘夸道:“现在的小孩儿真是越来越独立了。”

    宋野枝向他道谢。

    司机爽朗地笑:“祝你一路顺风,学成归来。”

    宋野枝拒绝相送,就是因为不想听到这类祝词。而司机一路上都在渲染离别远行的气氛,下车后达至巅峰。

    他只好再道一次谢。

    宋野枝没有立即进入安检区,或许因为排的队伍过于长,或许因为距起飞的时间过于早,总之他没有进去,而是把自己安置在大厅的角落里。

    坐下后,膝盖有一丝裂开的疼。

    他环顾四周,完整地看完一圈。大多数人是结伴同行,在聊天;少数人是落单的,在看书,打盹,吃泡面。

    宋野枝没有书,没有泡面,也没有困意。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好望着地面,干巴巴地端坐。

    这一晚奔波太多,起坐频繁,如今安静下来,感觉到膝盖处结的痂越裂越大,泛痒泛疼。润润的,不知道是不是流血了。

    宋野枝没继续坐下去,从背包里拿出两片纱布,去了卫生间。

    膝盖没有流血,是他的错觉,但确实裂开了。以防万一,宋野枝还是给两个膝盖贴上纱布。

    大厅的灯很多,光亮充足。宋野枝从卫生间出来,看向自己之前的座位,那里有人,侧身而立,站得笔直,两手揣在大衣兜里,微微低头,打量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