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_作者:绿山(147)

2020-09-12 绿山

    “好。”

    宋野枝应完就提步走了,再多说一个字,就是不知羞耻。

    跨过那道门,站在安检台上,宋野枝面无表情,看易青巍逐渐被人潮淹没。

    他将他归还回去了。

    之后,时间失去衡量尺度,过得飞快。

    宋野枝跟着众人,走过廊桥,登上机舱,要了一杯热水。他喝得很急,一口水含在嘴里,滚过喉咙,一路火辣辣地烧下去。

    宋野枝自诩没用,刚刚答应过他的事,转眼就失守。

    空姐递来一包纸,宋野枝捂着脸接过,道谢后,多余解释一句:“是因为被烫到了。”

    空姐笑得很善解人意:“没关系的。”

    起飞,身体失重。

    宋野枝的青春,在这阵巨大的,令人不适的,避无可避的轰鸣声中,就此终结。

    短暂的拥有,漫长的失去,相逢无期。

    厅内空旷,易青巍险些寻不到出口。

    他一边走一边在兜内掏火柴盒,拿到手里摇了摇,不经意一瞥,余光扫着了两个熟人。

    宋英军和陶国生站在正厅门口,满目惆怅。

    他们也来偷偷送他。

    易青巍把齿间未点燃的烟取下,揣到包里。远远的,宋英军一直看他。

    近了,宋英军说:“少抽些烟。”

    “最近才抽得多了些,以后会好点儿。”

    宋英军敲敲手下的拐棍,率先转身:“小巍,劳烦你送我们回去了。”

    宋英军和陶国生观望了他们告别的全过程。其间,见了易青巍那一抹无奈的笑,宋英军开始惊疑不定。

    无奈,是没有对策,束手就擒的无奈。

    没有爱,哪来的无奈。

    他一直以为,宋野枝是一头热,不曾想,原来,两情相悦。

    在车上,宋英军问:“小巍,你说,这件事,我做得对吗。”

    易青巍没想太久,真心实意地回答:“让他出去多多经历,是好的。”

    “你怪宋叔吗。”

    易青巍笑起来:“不存在的事儿。”

    直送至家门口,宋英军和陶国生要开车门下车。

    易青巍开口了,挑明道:“宋叔,我今天放他走,是狠了心要等他的。到时,您也别太过责怪我。”

    他不是逃兵,而是负隅顽抗的俘虏。

    北京一夜骤雨。

    是第一场雨,也是最后一场雨。

    分解,支离,在伦敦缠缠绵绵下了六年。    窗帘在两年前被换成双层,纯黑色,厚重地垂着,阻绝一切光源。在室内,昼夜无甚分别。饶是如此,他依然会在每个凌晨的四五点醒来,难以二次入眠。只好睁着眼睛,摸着昏暗,时而回忆梦境,时而回忆从前。

    梦,多数是好的,由从前衍生。

    易槿一直以为弟弟的睡眠状况有了好转,常常在自己出门上班前才敲门叫人起床。而易青巍往往已经端坐在书桌前很久,旋灭台灯,慵懒应一句“好”。

    2003年,3月,北京城杨柳飘絮。

    易青巍手持一杯咖啡,脚下生风,疾步走进急诊部。来往的人看见他,停下打招呼。

    “易医生好。”

    他点头,微微笑:“早上好。”

    护士小刘快速追上去,一边跟他的脚步一边汇报:“易医生,前天送来的26号房病人高烧还没退,两天两夜了。”

    “上一次量体温是什么时候?”

    “一个小时前。”

    “多少度。”

    “40。”

    易青巍抬腕看表,到了办公室,灌了几口咖啡,取了白大褂,利索穿上。

    他一面走一面低头整理纽扣和铭牌,问道:“胸片。”

    “肺部有阴影。”

    “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