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奔跑起来,踩着泥泞的土地,一步一步,又快又急,苍白的光就在眼前,无数的蝙蝠组合成一道身影。
元庆没有停下脚步,她冲破那蝙蝠组合而成的影子。
双腿用力,纤瘦有力的女性一跃而起,她尽全力伸出手,触碰到那白光的瞬间,脑海里响起层层叠叠的哭诉,绝望与恐惧冲击着她的灵魂。
泪水夺眶而下。
那是死者的呼唤。奥尔维兹权杖记录了他们最后的情感,而现在,这些情感一股脑儿的涌入元庆的大脑。
纤细的身影落下来,手中死死攥着冰冷的权杖。
无数的白瞳蝙蝠向着元庆冲了过去。
希尔斯没能想到,这个年轻的女血族真的能够拔.出权杖,虽然实际与计划不同,但也只能勉强一试,夺下权杖,他才有可能获得另外两件亡者圣器。
元庆冷冷看着他。
她高举起那散发着阴冷的银色权杖,绝望与恐惧冲击着她的灵魂,如烈火炙烤,如严寒刺骨。
混乱的思绪在她的大脑之中回旋,那是陌生的人,陌生的记忆,陌生的情感。
元庆又哭又笑,像是彻头彻尾的疯子,笑声伴随眼泪,一滴一滴血红的泪从她的眼眶之中涌出,她的表情愈加的狰狞,握着权杖的手抬起,银色的权杖散发寒意,无数的灵魂,在这一刻聚合,通过元庆,发出痛彻心扉的撕喊:“去死吧!”
“去死吧!”
绝望与恐惧,不舍与离别,爱与悲伤。
无数的情感在这一刻爆发,将蝙蝠群吞噬殆尽,同时也撕扯着手握权杖的元庆。
无尽的悲伤与炙热的爱,组成最后的屏障,保护着元庆不被绝望与恐惧彻底摧毁。
元庆跌在地上,权杖落在她的身边,所有的光彩在这一刻熄灭。
耳边的呓语停止了,城市恢复了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无声的寂静之中,一道冷漠的,欣长的身影从远处出现,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清清冷冷,却步履蹒跚。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血红,红的厚重,红的狰狞。来自奥尔维兹权杖的侵蚀,来自攻击同族血裔的反噬,元庆眼前一片模糊,就连那道身影都模样也难以看清。
元庆费力地睁大眼睛,眼前的一切却愈来愈模糊。
是他,是他。
元庆挣扎地想要站起来,向着记忆里那道影子出现的方向走去,可双腿没有力气支撑她的身体,她站不起来了,她用手努力支撑着,一点一点向前挪动,可她做不到,只能焦急的在原地。
幸好,那人在向她靠近。
银色的权杖躺在身侧,柔和而冰冷的光全部收敛起来。
那人俯下身,将软成一滩水的元庆抱了起来。
浓郁到化不开的血气将她笼罩,他的手在颤抖。
他受伤了,很严重。
鲜血在流逝,沾湿他的衣袍。
不同于的其他血腥的鲜血落了下来,一滴滴落在她的脸上,晕开一朵血之花,又一滴,又一朵。
眼睛看不见,她的听觉被无限放大,使得那鲜血滴落的声音变得如此,如此的让人心痛。
心脏如同刀割,被光芒刺伤的眼睛看不到他的模样。
元庆颤抖着,颤抖着抬起手,覆盖上那张记忆中的脸庞,缓缓在大脑中勾勒他的模样。
手在眼眸处停下,她记得一切,却无法分辩他的目光。
她脸上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疑惑,然后渐渐转化为茫然。
是谁?
“你是海涅,还是金?”佛罗伦萨下雪了。
地中海沿岸, 是温和的地中海气候。那一年的冬天,却裹上银霜,像是被神灵抛弃一样, 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漫长严寒。
恐怖的疾病, 数不清的死亡,刺骨严寒,缺衣少食。
那是最恐怖的日子。
几百年后,元庆知道, 那是鼠疫, 是全球小冰期。
可在1348年的冬天,在佛罗伦萨,她只感受到悲伤。
身体上的伤口养了两个月, 十月份时候, 她渐渐能够活动身体, 十二月份, 眼睛重新感受到光亮。
因为伤害同族血裔,她躺在棺材里整整四个月。
等到再苏醒的时候, 佛罗伦萨落了十年来的第一场大雪。
在严寒的冬天, 疾病的传播稍微缓和了一些。
从棺材里出来, 元庆定在地毯上, 很久才有了活过来的感受。
她走出房间。
爱德蒙府邸还是一样的安静,疫病期间,海涅安排多数的血裔沉睡。
安静的有些悲伤。
元庆走下旋转楼梯,沿着佣人们使用的走廊来到厨房, 锅灶还如同她沉睡前一样,柴火塞满炉灶。
她抬手按住了眉心,按住了不经意流动的回忆,按住了胖胖的身影,让她不要继续在心口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