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艮第红_作者:梁仝(126)

2020-12-22 梁仝

公司办公耗材一概批发的,除非自带,中性笔都是一条流水线下来的。他看着这支笔,线索点到线串联起来,抬头问孙泠,“今早迟到的那个人……”

后者当拎清说谁,“暴雨天气,公司今天迟到好些个人。”

“……行了你把笔拿走罢,别丢三落四的。头要用了又是个买。”

孙泠不动声色瞧他片刻,这人某些性子当长骨头里的,掼跟头都掼不掉那种。她笑了笑,恭敬不如命。

结果去到门边,逐客的人又忽留客,赵聿生照她,“要是半内还见不着人就记旷工半天。”

初步善后停当,阿公一条命也算捡了。

是推他入之前,患者家属知情环节里,医生郑重提醒温童做好一切最坏的思想建树。像阿公这种深昏迷已是五级危重度,即使奇迹显灵醒过来,预后也会很差。医生用了个陈词滥调的表述语句,或许能醒,或许一辈子也不会。

温童强济精神与他沟通,耐心求解,知悉之后的诊疗方案,某一刻她突讶然自己哭也闹,更什么大喜大悲的情绪起落了,似乎。

又或者还是痛的。

但是那种牙齿连根被拔走,牙槽空作痛的无力感。

她当然以由着心性,由着思绪绑架主观意识,然后撂下这一大摞不管,那么,谁又来照料阿公呢?

今今日温童才正意义上共情了阿公,共情他在阿婆过身后,为种种身后事眼前人情跑腿的心情。那种咽泪入心、存者徒伤却还要活下去的挣扎,其实也就像跑步,不论谁你前方掉去后头,你都得闷头往下跑的。

治丧总有那么庞杂的人情.事宜,也是想让活的人跑起来,就不轻易会悲伤。

按日计价,收费高昂。

温童缴费一次账上划去两周份,也连带苗苗住院所用的。将才和苗苗会面,她虽说好了些精神,语言能力还在恢复中,说尤为缠夹不清。

是,“我不怪你,你也别自责”一句,她吐字得分外清晰。

古镇给阿公拾掇日用品路上,温童还什么实感。

阴云按得低低的,雨拍子疯魔般击拍车顶车窗,她一直无视温沪远个停的来电,也会在右灯右行想到些人和事,来不及作别,谈不上眷念。

实际上,她也不想再同他瓜葛。

她带伞,青烟似的急雨,她一路淋着穿过天井的。

途径中央那口古井,温童突站住了。过去阿公会在井里给她湃西瓜吃,有一她好玩围观,不当心把玉镯丢下去了,哭闹之际,阿公把她提溜到臂弯里。

他抱着她,带她俯首望入那井底,井水幽杳无波。阿公宽心她不消意难平,“有些东西之所以宝贝,兴许就是因为它丢了,被你费尽功夫拣来,反倒不那么好了。”

“我还是难受……”

我还是难受。

青瓦吃的水泼了温童一身,她站在戚戚天色下,无声无息良久,冷不丁放声大哭。

—上卷完—清早的雾拐过照壁藏经阁, 被晨钟撞散。

微雨之下香火篆炉烟。赵聿生站在入口门楼边上,佛门清净地,只能在外头抽烟。

新季度计划推行在即, 由于陈子瞻一贯信佛的作兴, 拈香祝祷万事亨通都已成了惯例。

赵聿生自己是不怎高兴的,有些个发狠的时间, 不多喝半杯生酒。休管人生幻与真。

烟烧尽, 细雨落在全黑西装肩上,一径快步去和陈碰头。路过上天竺前宝鼎的时候, 一对善男信叫分神了。

瞧着不过二十出头,背包客打扮, 铜板在烟雾叮地两下,二人双手合十高过眉眼。某人不作动容地单手抄兜, 看们把姻缘香包戴到前襟。

也不稀奇,因为是杭州法喜寺,据说求良缘顶灵光。

陈子瞻是利正事之便来给儿子卜卦的, 以及, “老早听说供着张国荣牌位, ”那个年代忘不掉。

来往的荣迷会祭上一联“好挂住你, 哥哥”,饶是路随人茫茫。赵聿生接过财运香直管奉上,“去的那年我十九岁,当时正好在练听力,突然收听到去世的消息……人事太无常了。”

“难得你也会发出种感慨。”

诵经声香客寥寥, 陈子瞻又叹,“冷不丁外起来,岁数也不饶你赵某人了。”

赵聿生听去好笑, “来我也不比你矮几岁。”

“有朝一日等我俩都滚蛋了,能为公司平均年龄做贡献。”

某人哂笑别开脸,不理瞎话还拉人垫背。

三炷香上毕,正逢佛像开光仪式清场。不知怎地赵聿生心念一个蠢动,问香灯师讨来六炷香,为若愚聿然进上了。

跨过门槛出殿外,陈子瞻笑老是心口不一,“其实不管菩萨罗汉,都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哪怕看不到什佛祖拈花一笑,能解解苦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