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泠驱车带点点出了地库,刹在路口,一时对去处毫无头绪。计划赶不上变化, 家里必然是无法开火的了, 她问点点, “宝贝你想吃什?”
“我想吃奶奶做的粉蒸肉。”
童言总归无忌。孙泠无奈, “今晚不去奶奶家啦,我们刚刚不说好的嘛?”
点点懊淘不过,噘嘴苦脸,“每一次都这样,说好了又不算话。”
“有些事不是你想得那么轻巧。奶奶最近很忙的, 天天在厨房油烟不得歇,好多大人小孩去望她。她空下来我们再去,没别的长辈在, 你也能上桌吃饭了呀。”
点点同她哼,全然不听劝状,扭过头对窗外。
母女二人不对盘的口,后方一记鸣笛,随即温童的车子赶上来。她降窗关照,“孙姐,停在这里出什问题了吗?”
“没事,我在想地方吃饭。”
“你晚上要在外面吃吗?”温童说她也是,家里冰箱吃空空,更何况正月新春地,一人对灯实属凄凉。
“那不然我们一起啊?”
“好的呀。”
可幸各大商场还营业,只是把全城食客都笼络了过去,流量正处峰。二人去到来福士吃火锅,排位起码要一个钟头,将将把凳子捂热,点点闹腾坐不住了。
于是温童提议,带她去娱乐.城玩。
“我一到那种地方,听小鬼头滋哩哇啦地,脑壳就疼。”孙泠蹲身帮女儿脱外套,商场供暖过足,早给她热出一身汗。妈的问囡囡喝水伐,儿童吸管都喂到嘴边了,点点掉头就跑。
温童眼疾手快地扽住她,只说:“我陪她去好了,你就在这歇歇。”
“算了,一道去罢。凭你一个根本勒不住她,个没笼头的小野马。”
后半句是冲点点说的,饶是宠怪口吻,温童也能听出孙泠的疲惫。
“现在养小孩简直是长线拉练战。点点才小一,二十来天的寒假,学校布置两大船的作业。
还把任务布置到每天,定时定点向老师报备,哪里是她们念书,是家长回炉再造对。
校讯群里,你说话还得毕恭毕敬地,好像我们是一群教育投资者,班主任是信托经理,你生怕说的什把人开罪了。”她们一面走,孙泠一面道。
温童,“好在当年我念书的时候,家长群还没时兴起来。我阿公玩不转智能手机。”
“问个不讨巧的问题,”孙泠驻足看她,“温董几乎缺席了你的成长全程,你会恨他吗?”
片刻,温童诚恳点头,“恨的。甚至我觉得恨他会让我心里好受些,对他,我把情感简单化,就不再有那些个剪不断理还乱。”
“那看样子,点点也会恨她父亲了。”
孙泠突然的答非所问,叫温童没反应过来。
她望向孙泠,后者肉眼可见的怅然貌。正准备就此打住,孙泠却再度开口,“我原先有个老大,如果好生活着的话,现在该是不比你小几岁……”
随后,就这全无仪式感地,话家常般地,将那场空难交底给温童。
温童闻言就懵住了。知情以后,她尤为悔恨上一遭无礼且冒犯的试探,舌头也囫囵打结,不知道此时此刻说什言辞最合适。
“对不起,孙姐。那天贸贸然问你女儿的年纪,怪我言语不。”
“没关系,本来这种事情,有人问没人问,它都硌在那里不来也不去。”
“所以点点没见过父亲……”温童话只说一半,即刻抱歉状,她该避讳伤心事的。
谁知孙泠也只是笑一,不打紧的样子,“是的,一面也无缘见过。我经常怕这孩子冷不丁问爸爸在哪,问了我又要怎么答。可她倒是鲜少问,我真不晓得该庆幸还是不安。
因为明明她也不是什早慧的孩子。”
“也许正因为早慧,乎不问。”
“我做母亲的亏欠她太多太多,更不知道该如何偿还。”
温童望向不远处,点点正趴在沙画摊头观人作画,收回目光,她温和道:“尽管这话说出来很普世鸡汤很上帝视角,包括我自己也是说得到做不到。但还是想说,父母与儿女之间,最健康最久远的关系应是,不认为彼此赊欠。
我我爸就是为一个欠字隔阂了太久,会始终较着一股劲。我这人也是拧巴,要是有朝一日全理顺了,就好了。”
“你还年轻,慢慢来。”孙泠失笑,面上绸缪徐徐褪去,换温柔颜色。
她们陪点点拣中一幅沙画模板,付完账,站在边上紧着点点沉浸其中。温童又想到转去总经办的事,实话实说,“我有些担心,担心自己胜任不了。”
“不要这想,世上没人是能天生胜任一份差事的。总经办那么多人,哪一个新上任时不曾慌乱过?鱼苗从小池塘归到水库里,总会长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