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经变成了橘红色,电线歪歪扭扭的斜在头顶,影子被拉的不成比例的纤长。纪淮被风吹起的头发和他的袖子飘到一块去了。
陈逾司问:“烟准备什么时候赔给我?”
纪淮思绪神游着突然被打断,愣了一下:“有点难买。来包普通点的可以吗?”
“我不喜欢烟味。”陈逾司拒绝。
纪淮难以置信。
他解释:“我那牌子的烟是巧克力味的。”
纪淮的表情就像是那天得知他阳台上的花盆里种着的是香菜和小葱时差不多:“那你抽什么烟?”
他从口袋里拿出茶色偏黑的烟盒:“我抽的那是男人巧克力味的忧愁。”
纪淮那一声冷哼,除了声音小了点,但在表情的掌握上堪称教科书的标准。他那是什么巧克力的忧愁,那幼稚程度和小学一年级不近视但非要带眼镜的小孩差不多,纯属吃饱了撑着。
不为‘抵制烟草’,不为身体健康,约莫是因为自己花钱,纪淮异常愤懑不平。
尤其是还得找那种人买烟,纪淮缩了缩脖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仿佛刚刚吹过的风不是春末的风而是寸头嘴巴里吹出来的。
陈逾司想,约是她认得了这截路,知道了回家的方向,所以明目张胆的嫌弃了,细微的小表情有点像刚才看见她表哥和别的姑娘接吻时差不多。
纪淮和陈逾司在许斯昂家门口分道扬镳了,虽然两栋房子挨着,纪淮开了门才想起来今天大姨夫要回家。
大姨听见开门声,从客厅走了出来,只看见纪淮的一个人,又意外又觉得太合情合理了。
许家宗站在自己妻子身后,看见纪淮乖巧的叫了一声姨父后,点了点头:“许斯昂呢?”
这种时候不能迟疑,但说谎也不对。在纪淮束手无措的时候,许斯昂终于回来了。只可惜嘴角的口红没擦干净。
许家宗看了妻子蒋云锦一眼,没说话,但快二十年的夫妻了,蒋云锦能懂什么意思。
餐桌上的菜看着像是猪肉炖粉条,蟹黄炒年糕……就是这氛围怎么看都像是在吃手榴弹拌黄瓜,醋溜加特林。
“妹妹在学校里上学怎么样?”
纪淮咽下嘴巴里的饭,点了头:“挺好的,老师同学都很好,谢谢姨父姨妈。”
许家宗:“你爸爸那边有消息了吗?”
纪淮摇头:“没有,但我妈妈说两年应该能结束了。”
许斯昂没眼力见,也不知道自己嘴巴上的印子,嘴里的饭也没咽下去:“你爸妈不是都离婚了吗?小姨怎么会知道……”
蒋云锦搁下碗,语气有点冲:“许斯昂,你现在给我去厕所照照镜子,好好洗把脸。”
可能是许斯昂去厕所发现了嘴角的口红印子,等纪淮吃完饭了他还没出来。
房间里的书桌还是表哥之前那张,桌面上用硬物刻着‘讨厌妈妈’之类的话还有一个人名,人名上面打了一个叉,看上去像是男生的名字。
纪淮从书包里拿出考卷,没写几题,她表哥就在走廊上制造了不小的动静,大姨也跟着一起上楼了,可能是被关在门外,母子两个吵架的声音不小,但隔着门,没吵两句就停了。
刷完一张考卷,大姨端了水果给纪淮,看见她考卷上整齐的字迹,有些高兴也有些心塞,这才应该是她的孩子该有的学习态度:“你表哥要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纪淮不好回答,只能捧着水果说一声谢谢。
没有人知道这样的懂事是建立在没有爸妈陪伴的童年里,她早就没了父亲的记忆,记事后一年只见一次,上了初中后就没见过了,对于父亲的形象,只停留在母亲的形容里,她母亲告诉她,她爸爸是爱这个家的,他也是一个英雄。
从小纪淮就被送去了外婆家里,妈妈只会叮嘱她:“你要懂事,你要乖,你不能麻烦外公外婆,你要学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纪淮做完最后一张理综卷子,端着没吃几口的水果拼盘敲了许斯昂的门:“表哥是我,水果吃不吃?”
“不吃。”从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有点闷。
“洗好切好的。”纪淮又说。
没一会儿,脚步声隔着门板传了出来,房门开了。
他在打游戏,书包被随意的扔在地上,一看就知道作业还没写。
纪淮把盘子放在他手边,她不好白吃大姨家的,哪怕大姨和她妈妈是亲姐妹:“表哥,我给你补课吧?”
许斯昂用叉子叉了一块蜜瓜,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还不如现在引道雷劈死我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