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牌记_作者:梁仝(96)

2021-05-02 梁仝

  老纪啐他蠢,孺子不可教也!

  说着,挪到窗边,笑吟吟地招呼梁昭,“小昭啊,这许久没见,我还想着找机会向你陪个不是来的。”

  梁昭不解,“您给我陪什么不是?”

  “嗐!还不是先前在你俩新婚燕尔的档口上,撺掇那小子去国外!”

  梁昭堪堪苦笑,“一个巴掌拍不响。”

  姑娘倒也实诚,有什么说什么。老纪摸下鼻子,讪讪地胡侃,“是是是,我这也算助纣为虐了,帮凶他成了桩坏事。好在这小子改错态度良好,回头是岸,你来医院复健那会子,他不就赶回来了吗?工期也没完成,但这和你的事比起来,也没什么。”

  梁昭是婚后差不离半年开始复健的,包括一些外伤的康复理疗、运动功能恢复。有一阵子心理压力过大,情绪也低落,进展就一直不理想。

  没几天,顾岐安就赶回来了。

  今日从老纪的口吻里才得知他回国的具体原因。梁昭一时也有些懵。

  懵着懵着,就停下了,直到周琎把车子开走,蒙蒙细雨里,那辆密切跟随的奔驰再徐徐泊停。车上人撑着把伞下来,

  走到她跟前,短暂对视后,一把扽住她手腕。

  某人骂她,“你拗什么劲呢!”

  梁昭全像个鸡仔般地被他拎着走,拎上车,意识也还没缓冲过来。

  最后只能昏昏然抬头,看着他帮自己扣好安全带,才低低地问,“去哪?”


  顾岐安站在车外看她几秒,冷峻又不容商量的嘴脸,狠狠关上门,“回家!”



第37章 -37- 结巴逼急了说绕口令

  车子平稳开上大道, 二人一路无话。

  只有雨刮器的拨片在左右剐蹭,单调循环,周而复始。玻璃上一串串雨水坠跌下来, 雾蒙蒙地,像个鱼缸扣在头顶, 密封不透气。

  十字路口红灯亮起的时候,他们才注意到,不知何时拐来了向明中学。梁昭的母校。

  顾岐安这才主动开口,即便是,不咸不淡的语气, 也像在示弱般地问她饿不饿。又一只手去中控台上够纸巾盒, 叫她擦擦湿透的头发。梁昭冷漠不接, 他就硬塞她手上。

  “你就近放我下车罢。”

  “……你还想去?”

  “那是我的工作。”

  “哪怕拿婚姻和谐当筹码?”

  犟脾气也能以毒攻毒的话, 那么顾某人显然碰上对手了。平生三十来年他养尊处优且目中无人,从前老纪就说过他的,不止眼睛长在头顶,嘴巴也是。

  不知谦逊服软怎么写的东西,从小到大,长辈都拿他没法;就连顾丁遥平日里再敢不分长幼地同他皮, 真惹毛了祖宗, 也得乖乖憋着。

  偏偏眼前,强中更有强中手。好容易才消停下来的局面,顾岐安也不敢轻易引爆。

  结果梁昭送命式反问,“婚姻在哪?和谐在哪?”

  “你要这么吵就没意思了,”驾车人悠闲地压着车速。手把方向盘,绕附近兜圈,看后视镜的目光时不时扫过她, “这个逻辑就好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来问我,做这些检查、开这些药、接受治疗的意义在哪?既然横竖都死路一条,那所谓的‘救命’岂不是无用功?”

  可以说他几乎每天遇见这种病患,劝慰他们的话术也都是:

  结果与过程哪个更重要?

  是选白白等死还是一线希望?

  “说实话,梁昭,人都说医不自医,人不渡己。我从业这么多年还没在这八字诀上领会过,独独我们这场婚姻,会让我仿佛遇到了一例疑难杂症,药石无灵,回天乏术,但我又很想医好它。绞尽脑汁地想。”

  “那你承不承认,你没让我看到一个‘医者’最起码的态度?积极的态度。”

  “那你呢?”问话像一支烟抛还给她。

  而梁昭没接住,只能眼睁睁汇上他投来的视线,有审视也有质疑,好像那坐诊台前的大夫,

  恳切切拷问她,你还想不想治、

  想不想活了?

  入夜雨已停。天色在鸦青与昏暗之间过渡。旁边就是学校的缘故,车辆都默契地缓速行驶也禁止鸣笛。

  时光在这里天然静止。

  下学时间早过去了,路口依旧杂乱地支着不少摊子。有卖木梨膏龟苓膏的,餐车上挂个小黑板标写价目,配方比起老上海的革新了不少,可以加芋圆、珍珠、坚果等等;

  也有卖小炸的,电炉桌上切剩的酱香饼早凉透了的,没生意也得时刻热着铁板的中式汉堡摊……

  一切乍看上去是老样子,却也悄默声变更着。梁昭那届校服还是很大众的蓝白相间,他们戏称“工地服”,上身很挑人的款式,矮一点或是骨架小一点,穿着就像卓别林默剧里的丑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