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一个月,程澍礼几乎早出晚归,跟晨星夕月相伴,除了五子顶气象站的同事,他还是头一次在有仙寨里看见这么多人。
一路下来,卓客脸上的笑就没停过,一直在跟相熟的村民打招呼,他跟程澍礼解释:“寨里的姚寨老今天嫁女儿,设的长桌宴。”
程澍礼边听,边礼貌地回绝了旁边男人递过来的一杯米酒。除去家中长辈寿辰,他滴酒不沾。
劝酒的男人不依不饶,吱吱呀呀说了一堆程澍礼听不懂的话,固执地将酒杯往他怀里送。卓客过来解围,他不知道跟男人说了几句什
么,对方看眼程澍礼,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然后捧着酒杯招呼别人去了,顺带拦下几个要过来劝酒的人。
见状,程澍礼好奇地问:“你跟他说了什么?”
卓客看他一眼,哈哈大笑:“这里的村民都朴实好客,办喜事儿的时候图个热闹喜欢劝酒,所以你那么直接地拒酒肯定不行,我只好跟他们说咱们下午还要上山咯。”
程澍礼不解:“喝了酒不能上山吗?”
“要不说怎么叫有仙寨呢。”卓客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这山上可是有仙女儿的。”
不同于五子顶仙人统一的说法,有关仙女的传闻存在各式各样的版本,都是从寨子里的老人口中传出来的。他们常常聚在山脚下的花桥,坐在两边桥栏的长椅谈笑风生,这些故事随着潺潺河景一起悠扬流淌。
从前,卓客背着笨重的仪器路过,歇脚听过一嘴。
在有仙寨还是无名小村时,四处都是浩瀚无垠的深山老林,人一进去就像钻进迷宫的无头苍蝇,轻易找不到出口,所以那时采摘山货的村民必须要三俩结伴,再叫上年长有经验的长辈才敢进山。
某天,村里一户人家的孩子走失,全村村民上山找了好几天都没踪影,就在家人快要绝望的时候,有人在离村落最远最荒凉的山峰上,看见孩子安安稳稳地坐在一块石头上。
奇怪的是,消失了几天的孩子既不渴也不饿,还一直说有个姐姐在陪着他说话,而那时人们看见的他的身边,除了树还是树。
顿时间,村里流言四起,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有人说他是中邪了,有女鬼要勾他的命,有人则说是山里的仙女保佑了他,各种议论和猜测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难以平息的风暴。
也有人想从孩子嘴里套出更多的话,可过了几天,孩子对那段经历的记忆慢慢变得模糊,好似这事儿从来没发生过,仿佛只是一场梦魇,所以再提起时,人们更倾向于认为,这完全是小孩子极度恐惧时产生的幻想。
直到后来,乡村合制要给寨子取名,老一辈寨老想不出其他,忽的想起这个传说,便报了个“有仙寨”的名。
纵然卓客说的煞有其事,程澍礼也只是轻笑,摇摇头继续往山下走。
卓客咂了咂舌:“不过咱这地盘确实有点邪乎。”
“邪乎?”程澍礼面色一变,但那也是短暂的一秒钟,很快他又恢复成冷静的样子:“为什么?”
“站长没告诉你?”
程澍礼正准备说话,忽然头顶几点湿意,雨滴从树叶的缝隙里掉下来,落在地面的粼粼碎光上,砸出铜钱大小的水印。
卓客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中药基地的负责人,通知他们赶紧趁雨小抢收川乌。
“我们这儿没下雨啊。”对面的负责人一头雾水,“太阳还大着呢。”
挂掉电话,卓客跟程澍礼对视一眼,很快明白了什么,他耸下肩膀,无可奈何又习以为常。
两人到就近的一处村民家躲雨,身穿五彩绣花服装的老妇人坐在里屋,侧身迎光,弯腰伏在绣架上刺绣,在她旁边,白胖的小男孩趴在凳子上,一手做试卷一手往嘴里塞蛋糕。
门口,程澍礼坐在石凳上低头看手机。
卓客问:“怎么样?”
程澍礼说:“没变化。”卫星云图显示一切正常,没有明显降雨指征。
“所以我才说邪乎啊。”说着卓客掏出一根烟准备点上,突然记起山里不能抽烟的规矩,他忙将烟和打火机收起来,继续跟程澍礼说:“你看刚才咱们在试验田,还有这说下就下的雨,一个赛一个的怪,而且怎么查都查不出来,不邪乎吗?”
说到这他停了下,压低嗓音道:“而且就为这事儿,咱站长还专门找过道士。”
程澍礼皱眉:“道士?”
卓客一看他这茫然的表情,就猜到是老金不好意思说。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禾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