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她将三分醉演得像七八分,他看得出来,但纵容了她倚在自己身上。她将包里的东西打落一地,他心里也不恼,颇有耐心地捡起来。
他想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是不是真的敢那么做。
她似乎真的敢。
梁宛的声音不细,恰到好处的醇厚,也不粗,很有磁性但不端着。调高一点便清亮,低一点便像酒。
人都是视觉动物,周沥也是。
虽然那晚他也喝了酒,但周沥不会把冲动归咎于酒,那是胆小鬼做的事。
那晚,他被欲望、好奇和一股奇怪的情感支配。但就像他告诉梁宛的那样,一夜情绝不是他的风格,他接受的教育和思想都不允许。
冲破最后一道阻碍之前,他好心警告她:一旦开始,就不会结束。
梁宛不知是把这句警告当成是做/爱不会中途停止的意思,还是根本没有当真,全然不在乎。她大概正在为自己即将达成目的而兴奋着。
周沥不会读心,不知道她其实是紧张得没法细想深意。
和陌生人做/爱,这是疯狂又令人精神紧绷的事情。
好奇心、欲望、责任感,理由越叠越多,终于爆发。周沥提出带她游挪威,她答应了。
那十几天的时间里,在梁宛未察觉的时候,他一直沉静地在注视她。
周沥不是那种见惯世间丑恶后老谋深算的人,相反,他在一个甚至有些乌托邦的家庭里长大。不过,他身边都是聪明人,精明、透彻。他的目光凝聚在情动的梁宛身上,像一层层剥开她衣服时那样,在窥探她的内心。
他是个很注重隐私的人,但他情不自禁想侵犯她的隐私。
譬如说,装作听不懂中文。
他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她关于中文的问题,不算撒谎,只是装愣。
多数时候,梁宛喜欢站在他背后偷偷看他,她也一样喜欢观察,这点和他很像。周沥不喜欢无聊的人,如果有人认为梁宛像她表面那样淡然,恐怕错了。她的内心绝不是赤道无风带,飓风无时不刻在她心里狂奔。
她背对他的时候,他开始观察,偶尔意外对视半晌,能从她眼底看见很多,譬如说——心虚。
周沥从小物质生活优越,想要什么从不缺,一定会得到,不过也因此他对大多东西没有兴趣。可是梁宛让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绅士是他的习惯,他从来不强迫人做什么。旅行途中一直迁就、配合,带她完成她想做的事。但她有时候会将自己封闭起来,这种时候,周沥会想扭过她的脸,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他窥探到她生活里的一部分角色。
谢晚馨、Alice姐还有陈知渊——一个她喜欢过的人。
他问过梁宛离开挪威后的打算,她几次都说回去后会再和自己联系。周沥只稍稍抬眼扫过她的眼睛,就知道她在撒谎。
最后一晚,周沥没有睡着。
梁宛把头埋进围巾里竭力忍住的咳嗽声,还是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精力很好,陪她一点也不觉得疲乏。整晚他都闭着眼睛,感觉到她坐在那用生病的身体强撑精神,她在等时间。
她走之前用酒店的纸笔写了什么,凑近到他面前,身体挡住床头的灯光。他眼皮下橙红色的世界忽然变得晦暗,她身上的气息飘拂过来。
然后,她又远离了。
脚步声越来越远。
周沥想过起身把她拦下来,刨根问底,但他又觉得没有必要,挺难堪。无论是女人对男人,还是男人对女人,死缠烂打都是最低级的。
直到房门关上,锁芯自动旋转发出咔一声,周沥坐起身,看见她用德语写下的抱歉和1000克朗。
她的字很好看,字如其人。
行为却天真地在羞辱人。
坚如磐石的心里闪过一丝烦躁,周沥揉碎了那张纸扔进垃圾桶。
又在离开前,将它打捞出来收进口袋。
整一个挪威行,周沥都在纵容她的欺骗。
周沥一生顺风顺水,但在创立沃斯之前,他曾和一位好友共同建立过一家社交媒体公司。他对事业向来有雄心抱负,能力也匹配得上野心,起初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合伙人为了摆在眼前的巨大利益出卖了公司和他。周沥丢给他四个字“目光短浅”,从那家公司离开。他这人记仇,不恋旧,之后飞快用手段打压了对方的事业。但他也不拖泥带水,不让自己被仇恨裹挟,翻页揭过,开始下一段事业。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山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