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声周连傅无法形容,但他确定自己听过,在自己家乡那个已变为瘟疫之乡的地方,曾经这种叫声不绝于耳。
当他不顾一切地闯进朱品言的房间,看到的是卓海棠跪坐在地上,朱品言躺在她腿上毫无动静,发紫的嘴唇此时一动也不动,和那张煞白的脸一起凝固了一样。
周连傅心中似有什么异常重的东西落了下来,彷佛砸在他的脚上让他动弹不得。
“怎么会这样?”卓海棠缓慢抬起头,彷佛费了好大的劲才看到他一样,然后轻轻地问他:“我下楼时他还好好的,怎么会就这样了……”
闻声赶来的店小二一见,也失了魂一样惨叫起来,顿时整间客栈沸腾了,只有处于沸腾中心的人对此无动于衷。
按卓海棠的说法,她在下去检查马车前还跟朱品言斗了会嘴,那时他看起来还好好的,还说他饿了,等他吃饱再走。可当她备好马车回来时,朱品言已经像这样躺在桌子下面,脸上毫无血色,无论她怎么叫,他都没有回应了……
就算他有心病,但这也未免太没征兆,太过突然了,卓海棠想不明白。
卓海棠失魂落魄时,周连傅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他蹲下来去看地上滚落的包子,包子馅的颜色总觉得跟自己刚吃过的有些不同,好像要略微地……发蓝?
他捡起来闻了闻,味道并没什么不同,大概只是自己多心而已。
卓海棠被他古怪的行为引去注意,一问之下脸色大变,她拿过那个包子,只稍微一看人就像被贴了符咒般动弹不得。
“是回清露……你们为什么要在食物里放这种东西?”她忽地质问吓坏了伙计和掌柜的,对方连连摇头,都称不知道什么露,听都没听过。
“回清露是什么东西?妳确定?”周连傅见卓海棠脸色阴沉,知道她不是乱说。
她点头,“回清露是一种针对心病的救急药物,可以加速心脏的跳动,对心衰的人有奇效,详细的我也不太清楚,我之所以知道这种东西,是因为同样是治心病的药,但对朱品言这种间歇性心跳过速的人来说,这种药简直比毒药还厉害。”
掌柜的一听都快哭出来了,连声叫冤道:“我们真不知道这什么露啊,这位客官病发死在小店,小店已经够倒霉的了,姑娘妳千万不要栽赃小店,厨房里只有油盐酱醋,怎么会有什么药啊。”
“说得对,厨房里不会有那些东西。”卓海棠定定地看着怀中已无生息的朱品言,说:“所以只会是有人故意放在他的早饭里的,而那个人也知道朱品言不能碰这种东西,目的就是要让他死……”
掌柜的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呼真的不可能有这种事,他什么都不知道,恐自己的生意遭其连累。
周连傅抓住给他送饭的店小二,店小二也连连摇头,说给朱品言送饭的人不是他,而是新来的一个伙计。但问起那伙计人呢,所有人都傻了眼,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下都有了结论。
“要不……还是报官吧。”掌柜的像是死了心。
谁知卓海棠却慢慢地摇了摇头,道:“不能报官,这件事绝不能透露出去。”
在众人疑惑之际,她抬头,用一种周连傅从未见过的表情淡淡地看着他,看了好久。
第2章(1)
京城朱府门前挂着两个白色大灯笼,上写“奠”字,门上贴一白条书“恕报不周”,一看就是府内有人去世,正是报丧期间。
周连傅从马车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扇对他而言大得不可思议的漆红大门,和门上那刺眼的两个灯笼,这样的欢迎方式对他来说无疑成了莫大的讽刺。
卓海棠一见也是一愣,但马上就明白了什么一样,对他使了个眼色,遂去叩门。
看着那站在门前的娇小身影,小得像是那门变作一张大口,随时都可以将她吞掉一样。
周连傅站在车旁默默地看着眼前梦境般的一切,还是无法将那个叩门的小女人,同那天那个面对突变,表现出了超凡冷静的女人重迭在一起。
那天面对混乱的场面,卓海棠驱走了所有人,只留下了他和身体逐渐转凉的朱品言,她说她知道是谁干的,那个跑掉的伙计就算能抓回来也解决不了问题,那个人必定也是受人指示,而那个背后真正要至朱品言于死地的人就在朱家。朱品言生来心脏就有缺陷,不适合在嘈杂的京城生活,所以在他八岁那年便被人送去了南湖修养,这一住就是十五年。
朱夫人身体也不好,自从生完大小姐朱景冉后,视力更是莫名越来越不好,甚至后来几乎已是看不见东西了,自此她一心向佛,生活的重心就是在佛堂为儿子祈福,这十五年间去南湖看望的人,只有去那边做生意顺便路过的朱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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