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摆手。“下一个。”
秦王世子失望了,下一个上台的女子不是不好,就是跟前一个太过相近,同样嬷嬷教导出来的,除了天生自有的气度外,路数不会相差太多,他不用看陆长兴的神色也知道他脸上端着什么表情。
陆长兴真觉无聊,又不好意思驳了秦王世子的好意,关系难攀易散,他可不想自个儿拆自个儿的台,只好一手扣着杯盖,在瓷杯上画圈,一手支着下颚,木然地看着戏台上一点劲道都没有的节目。
到第四人上场,陆长兴的眼睛都快闭上了。这名瘦马不像前面那几个,吊丝绸从天而降、撒花瓣,或是让一群舞姬簇拥进来衬托绝色长相,她就一个人,一声不吭地走到戏台中间,身着墨色圆领窄袖上衣、白色四面飞裙,丝巾覆面,束以高髻,发中无任何饰品,裙面在夜风翻飞下,可见长裤束踝,赤足系铃,铃声清澈。
她扮相无奇、出场低调,正当众人交头接耳评论她的不足时,陆长兴却双眼一亮,坐直身躯,望着台上几乎就要乘风而去的纤弱身影。
她方才扫视台下的眼神像极了他深藏在记忆里的一幕,坚忍、刚毅,又带着些许挑衅,然后当着他的面,毫不犹豫地落入暗黑的洪流中。
陆长兴的情绪开始不由自主地沸腾,她像极了沈清,这两年来,他还没有见过一名女子的眼神能像沈清那般透亮坚毅,即便情势居于下风,都没有服软的意思,依旧镇定冷静,仔细推想下一步。
沈清投河,确实带给他不小的震撼,本来没有过分在意,以为很快就消退了,岂知越不在意就越上心,长这么大,他盯上的人还没有一个逃出他的掌心,唯独她一人。
既然留不住她的人,那也要扣住她的尸骨,他命镇江分舵打捞三天,进港的船只船身底部都要检查,却一无所获,没有尸体、没有残肢,连碎衣破布都捞不到。彼时他就在想她有没有可能活下来,如果她没死,会去哪儿?
他怀着期望把范围扩大,派人留意沈家动向,找人混入曹府,却没人看见颈间有疤的年轻人,倘若不是这两年来,沈家长子从未放弃找寻胞妹,送回来的沈家众人画像又与沈清有六成相似,他真要以为当初猜错方向了。
而骆冰打听回来的消息,沈五姑娘脖间并没有疤痕。
他亲手确认过,那道疤痕不是假的,不管是她为了女扮男装混入漕帮,企圚掩饰喉结下的狠手;还是为了调查卖官一事,遭人威胁受了伤,他都为此深深震慑着。
喉间是多么危险又明显的部位,一不注意,可是会送了小命的,他不相信她不清楚,可她挺过来了。
然而陆长兴现在体内正酝酿着一股怒气,当初在追捕她的时候,不是宁死不屈吗?现在是什么样子?她应该知道成为瘦马名伶之流的姑娘们下场会是如何,居然以色侍人来换取线索,她的傲气呢?倔强呢?他还白白惦念了她两年。
他单手扣杯而起,缓缓地饮了一口茶水。既然她做好准备走上这条路,给了他大大的惊喜,那他是否也该给个回礼,才不枉她一番苦心呢?
“我要见见这个人。”陆长兴朝身旁的秦王世子说道,其间只分神看了他一眼,其余视线都胶着在台间佳人身上。
“停——”秦王世子眼见有戏,不管表演到哪个程度,先喊停再说,接着吩咐身后小厮,神情着急得很。“赶紧把人带过来给陆大人瞧瞧,叫下一个补上,去。”
台上女子蒙了张纱巾,长得是圆是扁都不清楚,究竟有何过人之处是他没看出来,而让陆长兴一眼就相中她的?
秦王世子百思不得其解,只能从她表演的战舞八卦干坤,以及她反其道而行的简单扮相中,推论陆长兴偏好有个性的女子。
可是这么说也矛盾,铁骑将军唐顺的小女儿不好针线爱弓箭,是个挺有个性的姑娘,长相不俗,娇艳大方,随父回京邂逅陆长兴后,就说什么边关十万军,没有男儿似长兴,要嫁当嫁此郎君,她老父臊得没脸,还是为爱女上门探口风,陆长兴一点余地都不给就直言不可能。
难道是唐九姑娘太有个性了超出陆长兴的底线?秦王世子开始在这点上面纠结。
“多谢世子。”秦王世子好奇探究的眼神就在他身上打转,陆长兴知道,但没有解答的意思,只是笑着道谢。
他能说因为沈清胆大心细、临危不乱,命都悬在刀口上了,还敢跟他周旋迂回,宁可拚死一搏,也不愿落到他手上,最终让他看走眼而回味了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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