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不用多礼,陆某在此处也是个平凡香客,漕运使一名实不敢当。”陆长兴合十回礼,见住持抬头,他笑眯了双眼。
“我见住持顿生亲切之感,难怪路过此处会福至心灵,想进来添把香,果然此刻心情平静许多。”
这住持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左边鼻梁靠近眉心的地方,有一颗长毛的痣。
“大人有何困扰之处?贫僧或许能为你开解。”住持如是说。
“还不是船坞的问题——”陆长兴林林总总抱怨了一大堆,末了双手合十,朝大厅上的神佛虔诚一拜。“我别无他法,只能求助神明,愿添香油钱五千两,换船坞顺利运行。”听到五千两,住持眼睛都亮了。“大人如此诚心,佛祖必会助大人一臂之力。”
五千两?不让曹永祥吐出个五十万两,就换他陆长兴改叫糟大人。
他朝住持笑了笑,阿弥陀佛几句佛话,承诺半个月后,带家眷过来添油斤,踏出观心寺时,脸色丕变,宛如罗刹。
没两天,秦王世子这边有了进展,他捜查到清单上的礼品,亮晃晃地摆满了两个仓库,惊动了曹永祥,还亲自过来跟秦王世子解释,半哄半胁迫地要他把这事压下来,不过秦王世子强调,掉东西的源头是漕帮,总要让漕帮过来指认一下,漕运使人还在京城里,总要给他个面子,顺便让他死了心。
曹永祥拗不过,只好苦着脸答应。
集玉阁这里也有消息传回来,托着沈香来攀沈蓉清的那些人,不找曹永祥求助,是因为没有珠宝良田可以说项,虽然占了一方亲戚的名字,也不过是比寻常人少拿点出来罢了,他们的底早就被曹永祥掏空。
往这方向一查,曹永祥真是肚大心大,居然坐拥了厉江以南、渤河以北良田二十四万亩,都是这几年才易主的土地,全部交给他两名儿子打理,嚣张的行径,据说连奴仆都能仗势欺人,横暴乡里,实在让人气愤。
证据收集了十拿九稳,现在该想的是如何爆发出来,才能一举拉倒曹永祥这座高坛上的石像,成为过街老鼠。
陆长兴把所有人聚集起来,将他的想法开诚布公。
“为了防止曹永祥把这件事压下去,一开始就得把事情闹大,大到皇上就算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会有人呈报到他面前。沈阁老当年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皇上大统的京官,
对皇上有特殊的情分在,皇上绝不会坐视不管。”
陆长兴闭起眼,支着额角,拇指在太阳穴上揉按着。
“这份证据,我想分成几份,陆续寄给跟曹永祥不对盘的言官,让他们一天咬一口。三哥刚好在京内,你就托人找朝中旧识,就说有人送来份证据,看看谁能帮你上呈?不能帮,也能搅混一池水。”沈蓉清叹了口气,抹了陆长兴要她随身携带的玫瑰香膏,上前替他舒缓穴道。
这男人为了父亲的案子四处奔波,能利用的机会统统不放过,只要有一丝可能,他就去试、去闯,原本在她身上的重担全被他一肩挑起,她又不是石头,岂能不动容?
“为了三哥安全,你跟集玉阁阁主打声招呼,就安排在她那儿会面,请她替我们多留意些。”陆长兴握住沈蓉清的手,转头对她交代。
“好。”沈蓉清这次没有急着抽回手,反而是先安抚他。“我还没忙完呢。你跟世子还有三哥说吧,别理我。”
陆长兴笑了笑,把手搁回椅把上。“纵然顶了漕运使的封号,我也不过是个管南北交通的,这事我还真没有权力说什么,找朝中重臣连表上书一事,恐怕要麻烦世子爷奔走了。”
秦王世子略显踌躇,并没有立刻应下。
“世子可有难言之处?”陆长兴也不急,笑着问。
秦王世子深吸一口气。“你可考虑找南国公?”
陆长兴的笑容收了回来,沈蓉清及沈容堰纷纷望向秦王世子。
“世子以为有几分可行?”他冷笑。要他去求陆随,不仅是送上门让人羞辱,还得接受陆家坐地起价,一下世子,一下成亲,一下半路认娘的,他疯了不成?
“陆大人,可以单独跟你说会儿话吗?”秦王世子带着歉意及恳求询问,不料陆长兴却迟迟不发话。
沈蓉清停下揉按的手势,看了眼尴尬的沈容堰,叹了一口气。“我跟三哥先出去,你跟世子好好说,别动气了。”
她在陆长兴的肩上轻搭了两下,手又被捉住了。
“看看孙嬷嬷药熬好没有,你记得喝。”他的拇指在她掌心上摩挲两回便放开,声音有些疲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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