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震耳生疼啊!
入夜,小岛上的肃杀氛围被月光轻拂而去。
虫鸣再起,伴着竹曲与浪潮,恍惚间,前晚的夜袭与冲天大火宛如隔世之梦。胡人汉子们与过江龙的恩怨起于先前的一次劫船杀人。
曾为西漠“狼主”的雷萨朗抛下过往一切,领着一批歃血为盟的兄弟从西漠入中原,再从江南一路去到南洋,他们在海上诸岛建立功业,感情比起亲兄弟更亲厚、更密不可分。一次往中原运送奇珍香料的船只遭海路拦劫,雷萨朗前去接应时已然不及。
海贼劫货便算了,所有船工竟无一幸免,包括当年追随他出海的两名兄弟。此仇定然要报,追踪查访两个多月,好不容易才知对头名号,却苦于迷雾海域间方位难定,屡屡寻不到过江龙巢穴所在。
游石珍恰在此时与胡人汉子们搭上,既有共同敌人,自然能成盟友。
而话说真格,若非有他这般方向感绝佳、追踪能力超群,兼能轻易融进任何群伙的盟友,雷萨朗要拿下过江龙这一窝,怕还得费个三年五载。
道上行走自有规矩,血债血偿方为正义。
过江龙既死,树倒猢狲散,众人死的死、逃的逃,那些不及逃走的手下落进雷萨朗手中,穆容华不想去猜那些人的下场。
至于与过江龙混在一块儿的小国舅爷……穆容华只能蹙起眉心叹气。
“伤春悲秋个啥劲儿?该叹气的是哥哥我吧?”
男人不满地低吼,把挨在榻边帮他拭发晾干的穆大少一把扯来,压在身下。穆容华没做任何抵拒,躺平下来,她探指摸摸他较以往显瘦的面庞。
前夜大乱,他受伤昏厥,雷萨朗的人马接掌一切。
他们被安置上船,接着又忙替他祛毒裹伤,而后楼主接受她“代偿”之请,当时天色早已亮透,随即是他赶来阻挠,再加上雷萨朗搅局……整个午前就那么闹哄哄的,闹到她遭楼主强吻,两个汉子气跳跳拔开自个儿女人,各自带开,乱象环生了大半日终于平息些。
他是气昏头了,加上金针祛毒之后根本没好好休息,午后一觉,足足睡上三个时辰才醒。
醒后,他气血大畅,蛇毒余症尽去,而她早为他备妥一大桶清水,还兑好了热水供他浴洗,把那头染黄的发净回原本的乌青。
她的眸光专注,眉色沉吟,游石珍被看得脸皮微烫,侧着脸去挲蹭她的手。
“叹什么气?”他闷声再问。
其实还想板起脸的,觉得她太欠教训,竟想代他偿债去?!
她外表再如何“大少”,底子可是货真价实的女儿身,随便给人看了去,这行吗?!成吗?!对吗?!
但,这家伙干么沉沉郁郁的?他思绪一掠,遂撇嘴道——
“是你家行谨族弟又怎么了?”
穆容华被他眯目皱鼻的怪样逗出一抹浅笑,后又正正神色。
“午后我过去行谨那儿探望,扑了空……他人在软禁伦成渊的那间舱房里。守在门口的人说,行谨已进去好半晌。”
“你担心什么?”
“我没担心。我只是……”只是如何?她一时间寻不出话。
“你何须担心?”
“我说我没担心的,只是……就只是……”她望住他,颤动瞳心映着他的脸,如同自己映在他黝亮眼底,那样的她迷惑徘徊、沉吟不定,但她因何忧虑?
感情之事向来由心不由己,她不都彻底体会了,真要发生,谁能挡住?
感情之事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行谨若想亲饮那一口,是好是坏、随喜随忧也只有他自己能懂。旁人操什么心?她还能替他多想什么?
她自个儿的情债都还偿不完呢……
捧他的脸,她微挺上身亲他宽宽的嘴,低声呢喃。“没担心了,真的……”至少能做到顺其自然、旁观守护。
“哼,只担心别人,都不知心疼我。”吻吻吻。
“我都气晕了。我谁啊?!哥哥我可是堂堂游家珍二爷,关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地头老大’,我气晕了,我耶,这事有多严重你可知?”亲亲亲,边嚷嚷边亲。
“我当然心疼你啊!”她略急道,展袖揽下他的头,颊面贴熨在他颈侧。
他黑亮亮的散发飞翘,半点都不柔顺,却是她再喜爱不过的。
清俊面容覆在他黑发之下,嗅着那令人心安心喜的气味,身子不觉颤着。
她嗓音轻哑道:“有过关外遇上飞漩沙暴那一次已经太够了,未料又经历这一回,见你受伤倒地,我的魂都快吓飞……游石珍,我不心疼你还能心疼谁?可一想你之所以遇险,皆因我而起,我……我心里就难受、就觉过意不去,觉得自己待你不好了,明明想待你很好很好的,可偏偏做得这样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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