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寿(51)

2025-10-06 评论


上座的老者更是怔住。

“我本就是愚钝之人,否则怎会做了二十多年的沈十三?”

她轻松一笑,将唇中的右小指随口吐到地上,望了自己鲜红汹涌奔出的断指一会儿,微微笑着,将手倒竖,将那汹涌奔淌的鲜红滴进那小小的白瓷瓶。

“十三,十三,你,你——”青年瞪着这似乎觉不出丝毫疼痛的女子,只觉无边冷意从脚底直渗进心尖。

她,她,她……竟一口咬断了她自己手指!

她,她,她知不知道——

“凡自残身体者,永不入陈家宗祠。”她还是微微笑着,将那灌满了鲜红的小白瓷瓶小心盖好,紧紧握在掌心,清亮的眼儿,慢而又慢地扫过中堂端坐的老者与一旁震惊无语的青年,很是轻松地道,“换言之,我再也不用是陈家的子孙,更不用再是沈十三。从此后,我,便是我,与镇江陈家再无关联!”

很轻松很轻松地吐出一口长气,她轻快地转身,轻快地走出这阴沉的石屋宗祠,毫无留恋,毫无犹豫,决不,回头。

阳光,很温暖很温暖地洒在她的身上,她脚步轻快,转过石廊,跨过石桥,远远望到了那个怎么看怎么有着三分弱气、偏偏怎么看她怎么又心里高兴的男人,只恨不能飞到他身边。

“阿寿。”她笑眯眯的,脚步轻快,将淌着鲜红的右手隐在背后,到了男人身前,调皮地笑着蹦两步,歪着头朝着他摇一摇手中的小白瓷瓶。

“……风行丸?”男人迟疑道。

“快,马上给我喝下去。”她笑眯眯地将小白瓷瓶塞进男人手里,眨眨眼,故作神秘地小声道,“穿肠毒药哦,快喝快喝,等这药液凝结了可就不顶事啦!”

“你——”望着硬被塞进手中的小白瓷瓶,再将深邃的眸子凝住她不同于记忆中任何时候的快乐笑容,男人还是迟疑,“十三——这药——”

“你肯陪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它吗?”她满不在乎地戳破他的小小秘密,没有半点的不高兴,小心地将那盖子揭下来,看了一眼那深红的药液,忙催促男人,“快喝啊,再不喝就凝结了!”

男人迟疑地望她快乐的笑容,终于咬牙,将那小白瓷瓶慢慢举起。

她快乐地点头,示意他喝。

男人却手一转,将小白瓷瓶递向了身后一直站着不说话只好奇地望着他们的阿乐。

“……阿寿?”她怔住。

男人却没同她说些或解释些什么,只微转身,将那小白瓷瓶举到也怔住了的阿乐唇边,“喝下去!”

她无意识地,唇动了动,却不知想说什么,或者想问这男人一句什么。

但不等她或说或问,火石电光间,凶猛的冷风朝着这里狠扑过来——

“风行丸是我的!”

她呆呆循声望去,白发纠结乱如茅草的道服老头儿,手抓寒光粼粼的长剑,从阿乐背后一丈处猛扑了过来!

她张唇,本想示警,视线里,男人已一手托着阿乐一手紧握那小白瓷瓶斜闪出去!

她猛地倒退两步,暖暖的阳光打在她身上,她却恍如瞬间赤足站在了冰天雪地之中,刺骨的冰寒让她心神俱僵,胸口剧痛的似要裂开,再不能动。

刹那,眼前浮光掠影,霹雳一般迅猛闪过。

浅淡的笑,温和的笑,温柔的笑,宠溺的笑。

无数无数记忆中,这男人的笑,这一刻,再也,不见,再也,不见。

背着男人看不到的断指,无意识地紧紧拳起,渐渐凝固了的血红,再度开始无声流淌。

一直流,一直流,一直无声的流啊流,流啊流,将她所有的体温,毫无声息地全部带走。

全部带走。

一点,不留。

刀光剑影,她全都视而不见。

一颗心,只在想,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是谁。

“十三!”

刀光剑影里,那个似乎熟悉的男人声音在对她急躁大吼。

她冷冷一笑。

十三?

沈十三?

沈十三?

十三?

漠然凝着自己依然淌着鲜红的断指,她冷冷地笑。

再不是沈十三了,再不是十三了。

曾因为饥饿寒冷而痛苦不堪的童年,曾因为愤恨委屈而颠沛流离的少年,曾因为,曾因为……固执的自己,天真的自己,抗争的自己,跌倒的自己,头破血流的自己,自己也不认识了的自己啊,如今,终于不再是了,终于不再是了,不再是了!

可是,她又是谁,又可以,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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