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闻“骨碌”一声,从他的宽袖里掉出一小块檀木,埋入深草里,散发出幽谲的奇香。
又是他自作孽呵!却已经,没有办法阻止了……脂砚,你定是不会再回头的吧……
夜色愈暗,入境的风路也在无形中起了变化,由顺方岔为七股。正疾步走在前方的脂砚蓦地停下脚步,凝神静听,并谨慎地将自己的鼻息也一并隐去了。
草木戚戚亦循其天道应流之理,本质娇弱无害。然若混入异谲阵相颠覆乾坤,便能凝气入脉化为利刃,且寻着踪迹杀人于无休。而该阵便是——
“曲、破、杀、阵。”脂砚咬牙低低地吐出这几个字,此时脚畔一株石荀花茎正飘悠悠地掠过来,而不等它触及她便已利落地飞身而起,躲过那一劫。然还未待她喘息,身后的古树忽然又似有了灵性般垂下枝条,腕粗的韧茎利扫成鞭。
“嘶——”伴着一声微响,便见脂砚的宽袖中倏然飞出一根极细的银丝,攀住枝条,并在瞬间将之绞断——“啪滋。”那从粗茎中喷溅而出的汁液竟是诡异的猩红色,似血一般!
欢迎您访问言情小说大全,最新言情小说超速更新!“果真是邪阵。”脂砚微眯起眼睛,而后面的枝条犹在继续,一根根张牙舞爪地袭缠过来,势不甘心地想要与玉共碎。腕上的银丝再度出袖追擒,携同轻捷的身子掠至云涯之上。再于半空一个迅疾的折身勾栏,赫然一道“白虹舞月”——这瞬起乍落间竟是不减她的半分优雅!而紧连着便是“噼里啪啦”的声音,那些枝条已颓然断裂一地,满树斑驳。
“曲破杀阵破阵之法有二,其一为寻其阵眼青石兰,其二为,毁阵。”翩翩然立于银丝盘隔出的半空中,脂砚掐指一算,“至酉时三刻,乾坤归正,坎离相争自削合力,为最佳毁阵之时。”
她的心下已有了打算。只怪昨日急于离开,忘了毁去衍毓阵残留之形,才由之转为曲破杀阵。若今日再不毁了该阵,真不知后来又会被旁人利用转化成什么邪门歪阵!
她眸底的流光开始沉浮不定。能同时利用天时之变及栖巧檀香将衍毓阵转为曲破杀阵,果真是不简单呵!如此看来,这皇宫里定是还有其他精通阵法的人在!然其目的究竟是——
“皇帝!”脂砚的脸色煞然一变。该死!她怎么忘了——皇帝如今还留在那里啊!
早已顾不上会在他面前暴露身份的危险,脂砚果断地回身便寻至皇帝所在之处。而眼下更是触目惊心的一幕——无数粗实的枝条正紧紧地缠裹着少年纤弱的身体,原本秀致的面部已经扭曲以及那白皙的皮肤上一道道青褐色的斑痕,一道道疯狂地往瞳仁里长着蔓着,刺到眼睛都痛了起来……
“陛下!陛下……夙……婴……”
是谁的语调这样熟悉?这样声声嘶哑地唤进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夙婴陡然困惑起来,仿佛听着的也是她的梦呓。那个叫殊笑的宫女,曾也是用这样的语调唤着他,提着一盏明黄的宫灯愈走愈近……
是啊,那是许久前的梦了,一直,一直,一直到现在都未曾醒过……
第三章寻上千般恼(2)
“那边似乎有人?你若方便,不妨去为他引一下路吧。”
“呵呵,官小姐哪儿的话,奴婢自是方便得很。”
耳畔是少女明朗的笑声,不若一般女孩子家的娇气,多了一些憨实,却清清亮亮,淌成一斛醉月香潭。如同那盏愈来愈近的宫灯,暖黄的光明晃晃地照进了他的眉目里。更在他脆弱无防的心尖上稳稳扎下了底子。本是她一时兴起的施与的恩——他却一辈子都记得。
延廊通的是皇宫极偏僻之处,与君臣间的喧嚣离得很远。月色半掩下,早已醉得不省人事的夙婴缓缓掀开眼帘,看着来人,声音含糊:“你是……谁?”
那掌灯的小宫女便顽皮地将手上的宫灯这么一转,明黄的灯花里她眨眨眼儿,玩笑道:“我啊,便是你的执灯人,专为你引路的。”她满眼都是笑,笑的时候左颊一朵浅浅的笑涡。
“执灯人……哦?”夙婴似梦似醒地应了一声,起身的时候还有些站不稳脚,小宫女便悉心扶住了他,而后朝着不远处那个紫衣女子的侧脸福身示意,“奴婢先送他回去了。”
夙婴下意识地顺着小宫女的目光望去,却只剩了那紫衣女子转身离去的背影。她始终立于暗处,连大致的轮廓都瞧得不甚模糊。只记得她的头发很美,如乌黑的缎子般顺直地垂于膝下,半绾的荷髻上巧意地斜插一支簪。她是那样的疏淡,轻笔勾勒的一点墨彩,瞧不出原先的底色,亦不知这点墨韵要如何渐变下去,仿佛连骨子里也是纯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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