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这匹,这匹,还有这……”夙婴踱着步子沿途指过所有看上眼的精绣绸缎,直至眼花缭乱,索性大方地一挥袖子道:“不挑了。除了紫色的,其余的朕全要了。”
“陛下不喜欢紫色?”身边的侍从涎着脸笑嘻嘻地问。
夙婴扣指抵住下颌,笑而不答,眉头微拢又像在若有所思。
如今的皇帝换上一身用银丝绣着衣底蝠纹的藏蓝色便装,长发只用玉带稍微束起一络。偏他又生着一副动人的好样貌,无论哪个漫不经心的小动作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媚,啧。当真是个翩翩玉面郎啊!
这样感慨着,侍从又忍不住往身后的人堆瞥去一眼,这不——果然又有哪家的姑娘在明目张胆地看他家皇上了!
“如今的女儿家当真是随性得很呢。”显然皇帝本人也察觉到那道放肆的视线,也不回看,只玩笑地道了一句,“想来应是太后准许女子从官的遗风吧?”自己虽没有异议,不过一个女儿家这样大咧咧地盯着男人瞧未免有些……太过恣纵了?
相比之下,还是她的端庄与温雅更迷人些。思及此,夙婴的嘴角重又勾起一个弧度。
“说起来可还是受了陛下的鼓舞呢!”皇帝爱开玩笑没个正经,连聒噪的侍从也跟着肆无忌惮地打开了话匣子,“陛下能够不嫌貌丑娶左大臣的女儿为妻,那些稍微有些姿色的女子哪一个不是挤破了脑袋想进陛下的后宫啊?何况如今的陛下——”
“不嫌貌丑?”夙婴略显惊异地打断了他的话,“什么意思?”
“得,陛下您就别谦虚了,全京城谁不知道左大臣的女儿生得奇丑无比的?”侍从全然没有察觉到皇帝脸色的瞬息万变,依旧自顾自说得欢畅,“陛下能够不嫌容貌,娶贤臣之女为妻,如今已是传遍京城的一大佳话呢!说也奇怪,这左大臣的女儿虽生得丑,却与右大臣的女儿私交甚好呢!”谈及此,侍从更是神采飞扬,口沫横飞,“啊对了对了!右大臣的女儿陛下定是知道的吧?便是那一笑倾城的乌发美人呵!那‘乌木堇’的传奇——”
“他骗朕!”凭空一声暴喝,皇帝的脸色早已铁青,拳手握到筋脉毕现——向来性子偏懒的他从没有这样盛怒过,吓得身边的侍从连大气都不敢出,“那该死的上官鷄胆敢骗朕!”
话音未落,皇帝已经不顾一切地冲出了绸铺。他要去右大臣府——他要去见脂砚,他要将一切都同她解释清楚!是上官鷄——是那个众人口中的“大贤臣”上官鷄骗了他!
夙婴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再次见到脂砚,竟会是这样一副物是人非的境地。苍白如纸的女子和衣静静地坐卧在床上,看见他进门,抿唇莞尔,“望陛下恕罪,民女不能给陛下行礼了。”
还是那样端庄得无可挑剔的笑容,轻轻巧意的言语,但那双冰冷如死水的眼睛里——没有感情。
那绝情的,更绝望的一眼呵!便如同利刃狠狠剜进了夙婴心里,将那抹苍白的微笑都染成了凄绝的血色,“脂砚……”声音颤颤巍巍,他已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屏退了房里的下人,脂砚低眉淡淡一笑,“民女如今的模样定是难看得很吧。”她揽过耳畔的乌丝来捋,更是有意让他瞧见自己干枯变黄的发尾,“陛下还是早些回去吧。民女唯恐污了陛下的眼——”
“脂砚!”夙婴斥声打断了她的话,言语里有了愠意,“朕不准你这样——”再度望进她的眼睛时却又颓然败下阵来,局促不安的语气像个犯了天大的错误却不知该如何补救的孩子,“不要这样,脂砚。朕错了……都是朕的错——是朕自作聪明先去问了他……朕现在就去昭告天下!朕要娶的不是左大臣的女儿,是右大臣的女儿——修脂砚!”
说罢就要跑出去,却被脂砚气恨不及地唤住:“夙婴!你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咳、咳……”她那一声唤得太用劲,底气未接上来,不禁又狠咳了好几声,“你是皇帝!一言九鼎!九五之尊出尔反尔——你要让全天下的百姓怎样说你?好不容易盼来的颐安盛世、君民一心——你难道还想留给他们口舌再次骂你是昏君不成?”这厮——原以为他多少明事理了些,怎料做起事来还是这样莽撞不顾后果?
“朕不管!”夙婴扬袖大喊,声嘶力竭,“什么盛世!什么明君!朕统统不管!明明是上官鷄先欺骗了朕——是他亲口对朕说自己有个女儿叫脂砚,从前在金銮殿上说的话也是故意来试探朕的——是他——是他骗了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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