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修大人多虑了。”水沁泠不以为然地笑笑,“我只是闲来无事,想多了解这些人的生活和苦衷。”她言语诚恳,“若想治理天下,禄为苍生,首先便要学会亲近民意,不是吗?”瞥见对方眼底的将信将疑,她抿嘴又笑,“修大人无需惊讶,这些事情我在水家也会做,严父慈母,是不会因为家境阔绰便纵容自己的孩子的。我爹——”她突然顿住,没有说下去。
“听闻令尊令堂过世较早?”修屏遥接过她的话。难怪水家的三个孩子很早自立,接替父母掌管家业。他倒是有几分欣赏。
水沁泠低眉沉默许久,突然轻呼一声:“噫,噫!我竟将饮用水当成盥洗的水了,这就去换一盆来!”她似乎急着想要逃开,手中攥着那块麻布亦不曾放下。
修屏遥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眸中精光起伏不定。竟是第一次见她这样慌张无措——是因为他说中她的痛处了吗?
“水沁泠,你究竟在藏什么?”
呼——总算是化险为夷了。等水沁泠捕捉痕迹地处理掉那个纸包,整理好心绪回到马厩时,修屏遥竟还在那里。猛然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她心中又是一跳,这家伙不会是瞧出什么端倪了吧?
却见修屏遥悠悠一笑,“慌什么?过来给我誊几个字。”
第三章鸾刀缕切空纷纶(1)
为臣者,执笏也。
依照颐安国律,朝廷官员从三品以上,执玉笏进谏,前拙后屈;五品以上官员执象牙笏,前拙后直;其后执竹木笏,七品以下官员不执笏。“笏,礼玉藻。笏天子以球王。官分九品,执笏者各司其职,次第进言,不可逾越。”——语自《颐安正史》。
书斋之内,水沁泠略微惊奇地盯着桌上那方金笏。纯金打造的笏板,长约三尺有余,底面浮雕着凤凰的暗纹,贵气宛然。这样奢侈的东西,乍看只觉得是与纳言进谏沾不上边的。
拿来显摆的还差不多。水沁泠暗暗吐舌。
“这可是先皇御赐的玩意儿,连老骨头也讨不到的。”修屏遥觑她一眼,想到接下来要看她的“好戏”便愈加的兴趣盎然,“此次会试人才辈出,不知水姑娘可有把握挤入前两百名,参加最后的殿试?”他一面假装正经地问着,一面转身从书架顶端翻出一叠试卷,所有举人及监生的答卷竟全部掌握在他手上。
所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先皇给了他这样的权力,便连鸾姬太后都颠覆不得。
“小女子不才,还需修大人手下留情才是。”水沁泠低眉顺目,答得诚恳。
修屏遥不置可否地笑笑,轻而易举便找出她的那份答卷,那卷面已全被墨汁污染,根本分辨不清原先的思路,他伸手抚上唇瓣,眼底笑意愈深,“你可还记得自己所答的内容?”
“忘了。”水沁泠诚实摇头。早就料到这场会试的结果全在右大臣指掌之内,所以那份答卷原本就是她胡乱涂鸦,随性而谈,她记得才怪。
“那我破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重新作答一遍。”修屏遥指指桌上的文房四宝,“我倒要看看,同样的试题,你是否能给我更好的答案?”
水沁泠沉默许久,摇头道:“能不能用我,其实修大人心里早已有数了,不是吗?”她弯眉笑了一笑,一双漆黑沉静的眸子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目光,“修大人原本看中的就不是我的思路,而是我的字。”她从来低调内敛,唯有在说那句话时透出一股凛然的自信。她其实是个有锐气的姑娘,只是她的锐气绝不等同于骄傲——那是一种温和的,钝钝的锐气。是她的神韵,是她的风骨!“我相信自己的字,如同修大人相信自己的眼光——”
她不顾自己受伤的右手,挥笔蘸墨,潇洒写下“国家”两字,突然回眸嫣然一笑,刹那惊艳逼人,“我是怎样的人,纵然雾里看花,修大人好歹也能瞧出七分,不是吗?”
我是怎样的人,纵然雾里看花,修大人好歹也能瞧出七分,不是吗?
不——他没有那个能耐,他仅能瞧出三分!只是三分而已!修屏遥的胸中莫名一阵激荡,那一股无法言喻的满满充斥胸腔的情绪,不是气,是欣喜!他简直爱煞了她此刻挥斥方遒、意气凛然的模样!啧,他牙根极痒!恨不得连皮带骨一口将她吞入腹中!
“修……大人?”水沁泠惊讶地看着他脸上的阴晴变化,也暗暗为自己捏了把汗。这人忽喜忽怒的可真令人提心吊胆。
“呵……”修屏遥低低笑了起来,咬着她的耳朵,“我极喜欢你的字啊,真是喜欢得心肝都疼了。”嘴上说着暧昧不明的话,一身的花草熏香也伺机贴近过来,“我马上得去上朝,你便帮我将需要上奏的要事都抄在这金笏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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